大家立刻就很感慨。
余松榕拍拍他的肩膀:「你這種的反而算起來沒什麼損失,看看大家這樣,」他用手比了一圈在場每一個人,「跟被裁員也沒什麼兩樣,過得都沒有比較好。」
周紹竟心有戚戚焉地點頭。
余松榕又問白軒維:「你呢?」
「我以前是程式設計師,本來休假去A大看我妹,結果疫情爆發就被困住了。」
余松榕睜大眼看他:「我也是程式設計師欸!」
白軒維和余松榕莫名就找到了共通話題,聊起了公司體制還有程式設計,聽得周紹竟一頭霧水。
對面的陳鈞堯大概是找不到話題和周紹竟說,於是道:「要不要把車鑰匙給我,我先檢查一下車子?」
周紹竟立刻把鑰匙給他,「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陳鈞堯道:「沒關係我去就好,我剛看到車尾在冒煙,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
李衫聽到立刻就轉頭看周紹竟:「紹竟哥哥,我可不可以也過去拿餅乾吃?」
周紹竟點頭答應了。
說話間白軒檸正好從浴室裡頭走出來,她頭上披著一條大浴巾,頭髮濕淋淋地披在肩上,踩著拖鞋啪嗒啪嗒地走到沙發邊,看到周紹竟旁邊有個空位就一屁股坐下去。
坐下來的那一瞬間,沐浴乳的清香就飄過來,短暫蓋住了空氣中食物的香味。
不知道為何周紹竟忽然覺得有點不是那麼自在,移動了一下位子,順道問:「喔,他們還有沐浴乳啊?」
白軒檸一邊擦頭髮一邊回答:「當然啊,又不是說疫情已經爆發一兩年了,正常情況都還會有這些生活用品吧。」
白軒檸擦完之後又順手撥了一下頭髮,她不綁兩瓣蜈蚣小辮子的樣子看起來很溫柔,沒有之前那種俐落靈活的風格,反而感覺很溫順。
周紹竟坐了一下忽然就有點坐不住了,覺得自己應該也要去打理一下,便站起來決定也去洗個澡。
說話間李衫正好從遠處跑回來,力道沒抓好撞在周紹竟的腿上。他手裡抓著一包王子麵還有一瓶紅茶,白軒維看到了就罵他。
「臭小子給我去拿別的餅乾,王子麵是給檸檸的,以後王子麵都不准拿,豆奶也一樣!」
李衫很委屈:「我拿紅茶啊……」
白軒檸騰出一個位子讓李衫坐,一邊說:「沒關係啦哥,以後有機會再拿就好了,衫衫你吃沒關係,多吃一點,吃飽比較重要。」口氣還很溫柔。
周紹竟又低頭看了一下李衫,摸摸鼻子就去洗澡了。
浴室裡擺著三個燃燒的蠟燭,周紹竟在鏡子前面端詳了一下自己。鬍渣冒出來了一點,臉也還好沒有想像中那麼髒,不過確實是需要打理了。
這天氣沒有熱水洗澡確實有點冷,但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就是不知道大姨媽來的白軒檸怎麼受得住。
洗完之後正好張士成和程凱朋把菜都端上桌了,周紹竟看了一眼下巴差點掉下來。
三塊大牛排、一大盆金黃酥脆的炸薯條、十幾片烤得微焦的厚片吐司,旁邊還擺著一大塊奶油跟抹刀。另外還有一盤千層餅,桌子另一邊擺了一鍋豬肉粥和一大鍋的牛肉湯,甚至還有烤香腸、辣炒蝦子。
和他一樣震驚的還有余松榕:「哇張哥,你今天發了啊?以前都只是炒飯炒麵什麼的。」
周紹竟心想炒飯炒麵在這個時候也都能稱得上大餐了好嗎。
張士成不好意思地笑笑:「偶爾嘛,慶祝今天又多了那麼多人活下來。」這話說進眾人心坎裡,大家都深有同感。
周紹竟撈了一下牛肉湯,發現裡面竟然還有粉絲。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吃得這麼豐富過了,甚至在更久以前幾乎也都只是隨便果腹。
上學那段日子父母不願意贊助他,他為了賭一口氣,不想花父母給的存款,就只能吃吃泡麵或是學校白飯不用錢的自助餐而已。
周紹竟覺得跟這桌菜比起來,疫情前的他都活得像條狗。
「這、這真的可以吃嗎?」大概是覺得太過不可思議,連白軒維忽然都客氣起來,「太不好意思了吧?」
周紹竟忽然就懂為什麼白軒維會說能出手相救的都是耶穌了。
大難臨頭還能這麼慷慨的把好東西拿出來分享給陌生人,除了張士成以外大概也很難再找到第二人。
還沒坐下來,程凱朋竟然又提了一打啤酒來放到桌上,一時之間桌上的氣氛達到最高點。
「哇賽張哥,這不會是你的珍藏吧?真不必這樣大失血的!」余松榕嚷嚷著,但一手已經熟練地拉開啤酒拉環。
周紹竟真誠道:「張哥,真的謝謝你!」
他是真心的感激張士成收留他們。
「哎小意思,我很多食物,都是以前做生意的時候屯的,還要謝謝你們幫我消掉這些。」說完他轉過去跟外甥說話:「凱朋你去和衫衫一起,你們兩個小朋友喝飲料就好,冰箱還有一點飲料。」
周紹竟以為程凱朋會像普通青少年那樣吵著也要喝個幾口,沒想到他二話不說就道:「知道了舅舅。」然後拉著椅子跑去坐在李衫旁邊,出乎眾人意料地自主照顧起了孩子。
眾人都在說朋朋懂事,程凱朋聽到就抬起頭來對大家笑一下,表現出很有禮貌的樣子。
為了省電餐廳沒開電燈,桌上擺著三個燭台,雖然很暗但餐桌上氣氛很熱鬧。張士成廚藝極好,每道菜都做得非常美味,周紹竟不知不覺就開始埋頭大吃。
張士成問周紹竟:「你剛說要去東部,是家人在那裡嗎?」
周紹竟急忙把臉從碗公裡抬起來,「喔對,我弟在那裡,他在L大。」
陳鈞堯也停下筷子看他:「L大?是之前收音機播的那個,有收容所的L大嗎?」
周紹竟看見對面陳鈞堯旁邊的兄妹同時頓了一下,但他沒有理會,繼續道:「對,但具體狀況怎麼樣我不了解……」
白軒維忽然咳了幾聲。
陳鈞堯露出好奇的表情:「是你弟告訴你的嗎?」
「對啊,但聽說目前人不多……」
白軒維用力咳了起來,他拿起杯子喝口水,末了還裝模作樣拍拍胸口,表現得好像真被嗆到似的。
周紹竟看了他一眼,不打算理他,卻發現白軒檸也細不可查地搖了搖頭,一邊掩飾性地給白軒維倒了一杯水。
陳鈞堯正好伸出筷子去夾掉在桌上的薯條,沒有看見他們之間的眼色。
周紹竟抓起筷子又開始悶頭吃起碗裡的東西,白軒維則是即有技巧性地轉開話題,問起張士成和他外甥以前都在哪裡工作唸書。
周紹竟很納悶,這兩人的警戒心出奇的高,到底當時是怎麼決定把自己給救下的。又或許這兩人也從沒信任過自己,只是藉著車子的便利所以與他虛與委蛇。
吃到一半的時候張士成還把自己的紅酒拿出來給大家喝,所以晚飯尾聲除了周紹竟以外大家都喝得有點多。
周紹竟以前為了比賽一直都嚴格控管自己的飲食,養成習慣了現在一時半會也改不了,索性就只喝一瓶啤酒就不喝了。
因為難得有那麼好的東西可以吃,大夥吃吃聊聊到了十點多才結束,只有陳鈞堯吃飽就離席了,在車庫裡修車子。
周紹竟看他搗鼓半天,覺得有點過意不去。
「車子我們不急用,明天再修也可以。」
陳鈞堯不好意思地笑笑:「本來以為今天可以修好的。可能裡面還有點問題,我早上再起來看看,車停這裡你不介意吧?」
周紹竟沒想到他這麼客氣,立刻道:「當然不介意。」
兩個人又說了一會話就各自回房去了。進房前白軒維正好剛上二樓,周紹竟立刻攔住他。
他壓低聲音:「你跟你妹剛才是怎樣?」
「什麼怎樣?」白軒維莫名其妙看他。
「忽然肺結核是哪招?」
「什麼肺結核,會不會說話——」
旁邊的門忽然被打開了,余松榕沒戴眼鏡,他探頭出來瞇著眼睛往他們的方向望。
「紹竟,我關燈了喔,你等等進來小心別踩到衫衫,他已經睡著了。」
「知道了,你們先睡吧。」
等門關了白軒維就扯著他進了自己的房間,房裡點了蠟燭,所以視線還算清楚。
白軒檸正在整理自己的背包,看到周紹竟進來愣了一下。
「你倆剛才晚餐是怎麼樣?」周紹竟覺得不吐不快,「L大的收容所是什麼不能說的事嗎?非得一直咳一直咳的?」
白軒維和白軒檸互看了一眼。
「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情,但問題是你有車,難保其他人不覬覦你的車——」
周紹竟聽了白軒維的話忽然就有點來氣,「這跟我有沒有車有什麼關係?」他們跟著自己難道不也是圖這部車嗎?怎麼同套標準放別人那邊就是覬覦了?
白軒檸解釋道:「沒車的話當然L大有收容所不是什麼不能提的事情,但問題是你有車,別人聽到這消息就有動機搶你的車。」
周紹竟聽完挑眉笑了,覺得這邏輯他速度跟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