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天,梦境居然没有丝毫动静,灵新也弄不明白了,她死了,关于烛沉的记忆到这里应该全部结束了才对,为什么自己没有从回忆中走出去?难道自己要一直等到天界的人来把自己接上天不成?
蹲在这里一天,她终于恢复了一些心情,试着让自己走出悲伤的情绪,这种感觉实在太折磨自己了,她记起来了,什么都记起来了,可是烛沉他还是死了,自己却好好地去了天界。
假如这场梦醒了自己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还不如就这么呆在梦境,不出去了,那样自己的世界就一直都有他了。
灵新走到烛沉身前,她凑近看着烛沉安静的睡脸,还是那么平静,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永远都是这样,一脸严肃,看不出什么变化。
真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让他漏出的别的表情,这样她应该会因为他的一个表情而开心几天。
她盯着烛沉紧闭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居然这么浓密,烛沉这人也真是的,初次见他丑到找不到第二个,美起来又感觉无人能及,非要这么特别的吗?
突然,灵新好像看到烛沉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两下,她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不敢相信地闭上眼又睁开瞪得圆圆的,生怕是自己的幻觉。
“烛沉?烛沉你在听是吗?你能听到是吗?你没死是吗?”
一连串的问题不停地从灵新的嘴里蹦出,就像怀疑自己手里的毒蛇,以为看错了,实际上它是真的活着,还咬伤了自己。
烛沉也是,一定是!他一定也没有死!
灵新急着想唤醒烛沉,完全忘记自己根本就没有实体存在这段回忆中,不止她的声音,就连她的人影也没人能看到、听到,更不要提能把烛沉叫醒。
只见烛沉眉宇间皱了皱,居然真的自己抬起手扶了一下额头,他缓缓睁开眼看着四周,最后把视线停留在身旁的洛青悬身上,但目光只停了一瞬,便移开了,就连那只原本紧握他的手,也被轻易地松开。
他站起身,附着在周身的法力全然不在,那气息仿佛完全换了一个人。
不管灵新怎么唤着烛沉的名字都不见那人察觉,洛青悬就这样看着烛沉转身离去,留她一人在这静惜墓中长眠。
他没有死!烛沉居然没有死!
灵新转头看着孤单一人躺在角落的自己,洛青悬显得有些可怜,不过幸好她变成了灵新,否则她永生永世都不会知道,她的愿望达成了,烛沉真的没死,他走了,把一切都忘了,甚至她这个人都忘得一干二净。
这次的烛沉变得不同,他没了之前醒来后的迷茫,没了那种失落的表情,剩下的只有那坚定和冰冷的眼神。
灵新随着烛沉追出去,她还是不放心,天色已晚,鬼市早就被烛沉打破,幻境也灰飞烟灭,没了鬼族伪装起来的闹市还真是不习惯,外面漆黑一片,到处都能听见乌鸦的啼鸣,烛沉刚到洞口便化作一团红雾遁去,灵新望着烛沉远去的方向,或许,一切都已经归位了。
她心里空牢牢的,走回墓室,今天从洞口到墓室的距离好像格外的远,走的每一步都很难。
前世,烛沉最后的结局她知道了,但她还要呆在这里好好看着自己是怎么被带到天界的。
她真的有些搞不懂自己究竟在想什么,明明活着的时候是真心希望烛沉能忘记自己回归原本的生活,可现在事情发生了又这般不舍,纠结的心左右拉扯,折磨着自己,她好想解脱,好想忘记这些事,可回忆就像一把刀插在自己的心上随意搅动,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很长一段时间里,不论墓室还是外面的乱葬岗都是一片宁静。
烛沉走了,鬼市没了,自己又死了。唯一活着的只有那些每年如一日在乱葬岗觅食的秃鹫,这个地方忽然就变得陌生。
时间一长不管做什么可能都会产生厌倦感,更别提一个没有实体的自己了,都不知道等了多久,乱葬岗什么也没发生,洞穴的结界依旧完好,别说天界了,就连鬼族也没有一个人来过,一切仿佛都像没有变的一样。
是的,一切都没有变。
包括自己的尸首。
灵新在这孤单久了,终于发现了异常,自从烛沉走后大概已经过了几个月的时间了,死去的洛青悬的身体居然一点变化都没有!
灵新想上前观察着洛青悬的尸体,可是谁叫自己不应该存在这个真实的梦境中,她完全碰不到自己。
不管怎么说,自己是个凡人的确没错,但是为什么凡人在死后尸身会不腐?明明乱葬岗外面的人都会正常腐烂,就连石棺中的静惜公主也早就只剩一副白骨。
可凭借这副身体别说自己本来就毫无头绪,就算真的能干嘛现在也做不了。她现在只希望自己能够早点等来天界的人,早点结束这个回忆。
终于有一天,灵新被一阵骚动吵醒,这里已经好久都没有什么声音了,这又是哪来的吼叫声?
灵新出门便看到原本平静的乱葬岗居然烽火连天,两军对碰不可开交。
居然又开始打仗了。
她只认识一方的军旗,是王城的旗,她下意识地瞟了一眼洛城的方向,还真是多灾多难。
忽然,灵新感到一股异样从战场中传来,这感觉不太像普通的两军厮杀,更像有股力量正在操控整场战争。
灵新也是无聊,反正也没有人能看见她,与其呆在墓室中乱猜还不如出去看看。
走出墓室自由的穿梭在战场中,她从未真的见过战场,一直都是在城中避难的普通百姓而已,就算自己国家在与邻国交战,每日也只是看到士兵们气势恢宏地走出城,几天后又开始陆陆续续将伤员抬回来。
洛城本就在乱葬岗旁边,每逢战争时期血腥味就越来越浓,她本以为战场上应该到处都是死人,像小山丘一样。可她今天参与其中才知道,原来苟延残喘,在地上趴着,蠕动的半死人更多,当场毙命亦是幸运。
或许是几个月乱葬岗的生活给她带来更多的勇气又或许是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没有躯体的灵魂,灵新没有忐忑,没有惊慌,她环视四周不停地在寻找刚才自己感受到的,那非比寻常的力量。
到底是什么?难道鬼族又回来了不成?可这是凡人的战争啊!
忽然,在一个肉身堆成的“小山丘”后,有一个小孩子抱着头瑟瑟发抖,他捂着自己的耳朵,把头埋进膝盖中,不想看不想听怕被发现,想要冷静又做不到的样子真是可怜。
“怎么会有孩子在这儿?”
灵新走过去才发现这哪是普通的小孩子啊,明明就是一个小鬼啊。这小鬼还不会法术,不能隐藏自己也不能画皮,明显就是和自己的伙伴走散了。
“喂,小孩!你怎么在这儿?”
一看是鬼族,灵新心中那份善良好像顿时烟消云散,想想之前自己差点就被鬼族迷惑进了鬼市,按照烛沉的话来讲,现在她应该已经被真正意义上的吃干抹净了。
那小鬼身体听到洛青悬的声音,身体一僵,明显听到了。
自己虽然没有躯体,但鬼族也不是凡人,这种东西可能也只有凡人才看不见吧。
小鬼张开嘴,颤颤巍巍地说一句:“是谁?”
就算这样问出来,他还是吓得一动不动地把头埋进膝盖中。
不是吧,你可是鬼族的啊!
灵新真是被这小鬼吓到了,鬼族难道不知道自己才是长得最可怕的一族吗?
“你把头抬起来说话!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这么胆小啊!”
小鬼依旧没有抬头,还在膝盖上左右蹭了蹭,摇摇头说:“我不要!我害怕,你是坏人。”
灵新顿时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我是坏人?哇,你们鬼族的育人的方式还真特别啊!还有比你们更坏的吗?”
“有啊,怎么没有。”
“谁啊?你倒是说出来一个我看看。”灵新低头看着他将头快埋进地下的样子实在难受,补充道:“你抬头说话!你不知道不看人说话这样不礼貌吗?”
小鬼想了想似乎觉得灵新说的有点道理,但还是不放心地问道:“你发誓自己不是坏人。”
“我为什么要发誓,我觉得你应该在我前面发誓。”
“……那我不抬了。”
“好,我发誓。”
哎呦,自己怎么回事,灵新闹心自己怎么会这么不坚定呢?可是她又性子急,这战场上刀剑无眼不说,自己感受到的那份神秘的力量有没有弄清楚,实在没时间和一个小孩墨迹。
小鬼听见她对自己发誓立马放下了戒心,身体不再蜷缩,一看便知他放松了许多。
灵新心念他居然这么简单就相信别人,果然人还是要在小时候什么都不懂的时候最好骗。
小鬼抬头四处忘了忘问道:“你在哪?”
灵新低头看看自己,明明就站在他眼前啊,难道他看不见自己,只能听到声音?
“你看不见我,我在哪儿无所谓,我就是想和你说两句话。”
小鬼点点头说道:“你要说什么?”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这战场,明明就是凡人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