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沉回头怒视穿透他身体的罪魁祸首。
“哎,你说你这么急干吗?我就只是随便提她一下你就谎成这样,就算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也不差这一会儿嘛。你放心,看在你贡献我蛇丹这么伟大的事上,我放她一马。”
“我不知道什么蛇丹。”
夜冥神低声笑道:“没事,我知道就好。”
他还真是走了狗屎运,随便一掏就摸到了这妖的蛇丹。
夜冥神盯着那闪闪发光的蛇丹极其兴奋,恨不得马上就把它握在手中。
一伸手还未等碰到便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灼热感烫得从烛沉身上抽出来,他不敢置信地看了自己被烧焦的手指一眼后,盯着倒在地上的烛沉。
在他把手抽出的一刹那,烛沉妖气外露,周身一片火红,强烈的灼烧感仿佛将他周围的空气全部点燃。
见状他忍不住后退了几步,连瞳孔都在颤抖,“你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烛沉支撑着身体站起来,腹部流出的血遇到滚烫的妖气立刻蒸发化烟,他抬起手对着夜冥神,说道:“当你偷袭我的那一刻,你就应该想到如果我没死,你应该怎么办。”
夜冥神顿时慌了神,叫道:“你不能杀我!你就算杀了我,鬼族也早晚会把那凡人拽出来分食掉,你杀了我也没用,甚至后果更严重!你以为凭你这残缺不全的法力能抗住鬼使大人吗?”
烛沉低沉的声音空灵:“原本我也是这样想的,但现在,我改主意了,就算扛不住,我也要杀了你。”
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丝毫怜悯。烛沉挥手将法力结实地打在夜冥神的身上,霎那间他感觉出了一丝异样,烛沉皱紧眉头,抬手将幻境捏碎。
又是幻境。
就连刚才他打死的也是鬼族的一个杂兵,居然用自己的同胞做肉垫,真是让人恶心!
“烛沉!”
他一回头便看到站在后面的洛青悬,他转过身漫不经心地把粘上血的手藏在身后,“醒了。”
洛青悬乖乖地点点头,她越过烛沉盯着后面的鬼族像想起什么一样跑过去急道:“没事吧。”
烛沉道:“无事。”
就在刚才他的伤也已经用法力迅速修复了。
洛青悬还是不放心,明明烛沉身后有鬼族,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想开口问但又希望烛沉能主动和她说。
“没事吗?”
“这句话你方才问过了。”
“可是你方才没有说真话。”
“我说的是真话,无事。”
他还是不愿说。
可能是从小放荡不羁惯了,洛青悬一直很讨厌这种类似怕对方难受的隐瞒,什么都说出来不好吗?总打这些官腔。
洛青悬的眼神暗了一下,说道:“没事便好。”
刚回到墓室,烛沉便将洞口布好结界,今天的事不能再发生一次了。
“下次不要自己随意跑出来。”
洛青悬眼光躲闪,她就是这样不会说谎,“我醒了没看到你,怕你又忘了事,不放心才出来找了。”
“我知道,今后我也不会什么都不说就消失。”
闻言,洛青悬抬起眼盯着烛沉出神,他居然会对自己说这个?烛沉这突然的温柔让她有些不知所措,甚至让她想大声哀嚎,要是他再对自己这么温柔,她就真舍不得把烛沉还回去了。
洛青悬靠在墙上盯着熟睡的烛沉,因为身体跟不上法力的承载,他最近都会很容易疲劳,动不动就靠在墙边睡着,一睡便是一日甚至更多。
她真的想多盯他一会儿,或许是因为喜欢,最近看着烛沉的脸总是看不够,感觉是迷恋,也感觉到不舍。
千种万种的情绪好像在她心里打架,洛青悬知道自己这样的人永远都配不上烛沉,不说其他,从生下来就是天差地别。
洛青悬努力整理着她根本整理不完的心情,她明白她不可以痴心妄想,既然无法与他有想要的情缘,那不如就收起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就用自己余下的这条命护着他。
在心里做好了决定后,她暗搓搓地下了决心,毕竟自己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只要现在烛沉还在就好。
本以为烛沉离完全恢复法力还有一段时日,可谁知就在烛沉睡醒的那天早上,本来靠在墙上休息的自己突然感觉一阵凉风吹过,迷离中好像听见烛沉在叫自己。
她睁开眼便看到烛沉倒在一边,她起身走过去伸手想叫他,可是刚一碰到烛沉的手臂,她便吓了一跳,他的手臂冰冷还有些僵硬。
“怎么……烛沉……烛沉,你醒醒……”
洛青悬顿时慌了,来乱葬岗这么久,别的她都没学会,但是这人死了是什么样她再熟悉不过了。
不会的,不可能!怎么可能呢!烛沉是妖啊,他怎么会轻易死掉?!
可这冰冷的身体,没有呼吸没有脉搏,这僵硬到已经不正常的身体。
这么多明显的特征都在告诉自己,他死了,烛沉他已经死了。
洛青悬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她盯着烛沉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逐渐的,眼前的人影从清晰变得模糊,她呆坐在一旁任凭眼泪挡住视线,那瞬间她脑中一片空白,她想嚎啕大哭却只能像个木偶一样噼里啪啦地流泪,她想唤着烛沉的名字把他叫醒,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想爬起来再摇摇烛沉的身体,或许他会突然睁开眼问自己哭什么…
一切的一切好像都不可能了,自己守着的人没了,这是洛青悬从未想过的,她一直以为自己才是那个先走到烛沉前面的人。从来到这儿开始,她活着唯一的希望就是看着烛沉想起一切,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她不再是一个害他的人,而是一个可以帮到他的人。
洛青悬坐在原地整整一天都没有动一下,烛沉,也不没有动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洛青悬胡乱地抹干脸上的眼泪,苦笑起来。
为什么眼泪就是流不尽呢?为什么自己要睡着呢?为什么他连一句话都没有留给自己?
为什么呢?
她环视着墓室,就像爷爷死的那天一样,每个人都一样,都像睡着了一般,留下自己一人。
她不知道烛沉的灵魂去了哪儿,只能靠着自己的瞎想随意揣测,她以为不管是神魔人妖死后应该都会变成鬼,现在的她只能想出这种笨方法了。
她撑起身子打算去找鬼族以命换命却发现烛沉在墓穴中设了结界,就连自己身上也有一道,鬼族根本拿自己没有办法,墓室也只有自己可以随意出入,就连她自己都想不通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的烛沉会想保她周全。
自知毫无办法的洛青悬只能回到烛沉身边,她一天一天地望着烛沉,他睡得很安详,好像从未离开自己。
从知道自己没办法救烛沉的那天开始,洛青悬突然没了生气,变得呆滞。
她不再去打猎,不再睡觉,就这样连自己都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日夜。
她始终不信烛沉会死在自己前面,她以为最脆弱的是凡人,她以为自己会非常幸福的和烛沉度过自己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等到烛沉记忆完全丧失也不会为了自己的死有一丝的难过,一切都会便会原来的模样。
可这一切都只是她自己一个甜美的想象而已。
真不知道自己前世究竟做了什么罪不可赦的事,今生老天还要这么惩罚自己,就连自己身边对自己最重要的两个人都要抢走,为什么不能让自己去死来赎罪呢?
这样的人生,她过够了。
洛青悬静静躺在烛沉的身旁,看着烛沉白皙的侧颜舍不得离眼。
从洛城的大街上她看见烛沉的第一眼开始,到他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全部都像刚发生的一样,一幕幕的从她眼前闪过。
小时候和爷爷的事她记不得了,她感谢爷爷能救她一命。曾经,在她这不到二十年的人生中有无数个日夜会埋怨爷爷为什么要救自己,就连去爷爷的墓前也会嘀咕两句自己的不满,可是到现在,她感谢爷爷,是他给了自己机会,体会了这段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就算这个结局并不完美,但能死在烛沉身边也是自己最好的结局。
洛青悬伸出手,努力握住烛沉冰冷又僵硬的手掌。
在人生的最后,就让她任性一次吧。
随着洛青悬缓缓闭上眼睛,一滴泪水悄悄地打在地上,灵新终于从洛青悬的身体中出来,她站在烛沉和洛青悬尸体的面前久久不能缓神。
“笑的……”
洛青悬,她在笑。
活活饿死,累死,渴死,只要能和他在一起都是这么幸福的吗?
终于跟他走了,是吗。
原来,自己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人影是烛沉,原来,他已经死了,原来,自己叫洛青悬。
她看着自己地上的尸首,低语道:“就算你想用死来结束这一切,可是最后,你还是活了下来,你还是什么都想起来了,你还是失去了他。”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已经死去的自己放狠话,只是觉得命运真的很好笑,居然到了如此地步都没打算放过自己。
灵新顺势坐在二人的对面,就这么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幕,本来她想不通仙尊为什么会封印自己的记忆。都是自己错怪了他老人家,是为了让自己重新开始吗?不但帮助自己忘记了前世的事还叫灵凡帮她取了新的名字来继续自己新的生活。
相比灵新,她更喜欢洛青悬这个名字。但这个好听的名字就要被自己封禁起来了。
洛青悬,只有烛沉活着的时候她才会跟着他一起存在。
灵新移开视线,她不想继续看着眼前这刺眼的一幕了,她好希望逆缪严能立刻将她拉回现实。
这个梦走到现在真的太痛了。
如果可以,她真的还想就这么陪他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