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小院里,我不禁开始回想,我究竟有多久没回来了?
看着当时被我一把甩上的门,门前的地毯上还有当时从下方的门缝中渗出来的黑褐色痕迹。
我是慌不择路地逃出来的,最后的记忆就是一把推开了已经尸化的父亲,跌跌撞撞地冲出家门然后将门一把扣上。
“……”
手掌覆盖在门表面,我已经不想再去回忆那一天了,但在触碰到门的一瞬间又不由自主地想了起来。
没有一点能力,唯一能做到就是逃跑,跑出家门、跑出院落、直到在街上遇到同样逃命的同学,一同躲进教学楼。
那种无力感是多么的绝望,以至于我现在触碰到它还是会止不住地颤抖。
“主人?”夏提雅看着扶着门愣住的我,从来没见过我露出这种表情。
我的神被夏提雅从回忆中唤回,使劲甩了甩头,然后后退了一步,指了指这栋房子。
“这就是我家了,夏提雅,等会麻烦你把它打扫干净。”
想进去,想回家,但又不想看见,不想让回忆中的那一幕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哪怕已经过来了这么长时间。
“明白……”夏提雅走到门前,摇晃了一下门把手,“要破门而入吗?还是说带钥匙了?”她转头看向我。
要说家里的钥匙,我早就在逃亡生活中丢了,但要打开这门也不是多难,只要我记得没错的话……
我从窗口的花盆下面摸出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递给夏提雅,虽然被雨水锈蚀了一些,但应该不会被门锁崩断。
“……真不敢相信它竟然还在这儿。”我喃喃道,不过也是,现在世界上活着还知道这里藏了一把钥匙的人也只有我了。
“真没想到,主人你竟然也曾经是个容易忘带钥匙的孩子。”夏提雅接过钥匙,插进同样年久失修的锁孔中往左一转,门内的机拓发出“咔哒”一声开门声,门开了一条缝。
但还没等夏提雅完全把门打开,我就看见夏提雅将右腿迅速后撤了半步,同时绷紧了腿上的肌肉。
“等等给我留个全尸!”
我喊的同时,夏提雅已经将绷紧的右腿甩了出去,我就看到一道虚影直接进门,但好在夏提雅反应神速,左脚立刻微旋改变了重心。
“嘭——”的一声巨响,我家的木门上顿时穿了个洞。
“哦买噶!”我痛苦地捂上了脸。
“抱歉,不是故意的。”夏提雅三下两下解决了战斗,然后还没忘了把我关在外面。
趁着她打扫房屋的空,我尝试着联系了一下远星城的佣兵们。
“先生,在你要求封锁出入远星城的所有公路的时候,我们在一分钟内就完成了封锁。”
那边的雇佣兵是这样报告的,本来他们就在封锁远星城,只不过现在我又让他们加多了参与封锁的人手。
“加上电网和栅栏,铁刺圈拉满,进来人没事,别让人出去。”我又严格交代了他们一下。
“还有,之前在运动场的目标追到了吗?”我突然想起了那件事,如果我在一瞬间转头过去没看错,那逃跑的应该是个不大的少年,至多17岁。
不会是本土居民,因为远星城虽然不小,但在末世降临后活下来的也就那百余人,我从未见过那少年。
不过虽然没见过,却总感觉有种熟悉感,就好像从报纸上看过的明星一闪而过一样。
“额,先生,我们追着追着敌人兵分两路了,留下来阻击的那路敌人在居民区北侧失去了踪迹……”
“不过能肯定,敌人持有现代化枪械,甚至还有相当具备防御性能的防弹衣,更奢侈的是,他居然放了个感应地雷,大概率是有组织的武装人员。”参与了追击的雇佣兵将结论告诉了我。
不会错的,拥有如此优良的军用装备,绝对是帝国的军人,正是我在寻找的目标。
“北侧居民区?”我往北边看去,我现在就在居民区里,难不成敌人的研究所就在这附近?
不可能在地表,谁家的实验室会明着摆在地表,如果不在天上那肯定就在地下了。
“没事了,你们就光看好公路就行了,提前说一句,敌人是训练有素的帝国士兵。”
我最后交代了一句,然后坐在了院落中的台阶上晒太阳。
远星城的分布图我不用看地图,光用记忆就能做到一清二楚。
西南,东南,东北方各有一条通往外界的公路,原本西北方也有一条公路,但是前些年在泥石流的侵袭下被阻断了。
目前佣兵们的人手分布做到了每一个出入口至少有二十来人,虽然帝国研究所的人肯定高于这个数字,但一旦开战没有个十几分钟也过不去,而这段时间就足够我到场了。
在我坐在台阶上时,夏提雅已经开始仔细地清扫这间小屋。
夏提雅的“清扫”不仅是清扫成批成片的感染者,正常的打扫卫生更是基本功,她先将几具早已腐朽的不成样子的尸体拖到了屋后的坑中,然后细细地埋上土。
然后是从上到下的全面打扫,天花板与屋角上的蜘蛛网被扫下来,墙壁上的灰尘也被仔细扫下,最后是将地上的垃圾收起来再拖一遍。
干涸成黑褐色的血迹被彻底擦净,破碎的家具被再次拼接粘连起来,至于电视屏幕上的那一道道裂痕,夏提雅没有办法解决,于是干脆挂了块布遮住。
床上的床单被与其说是被撤下洗净,不如说就是把我的某支试剂往上一泼了事。
这不得不说有些时候我制造出来的试剂真的不知道何时何地能用上。
比如那个曾在甄选城出现过的铁元素分离剂,往小里说可以用来清洗床单上的血迹,如果是战时还可以给敌人的装甲车造成毁灭性的侵蚀。
“主人,屋子清扫完毕了,但有些东西还得问一下你。”家门轻轻打开,夏提雅探出头来对我招了招手。
看着夏提雅脸上略微有点不满,我似乎想起来了些什么。
“床底下的色情杂志是同学寄存的。”
“不是那个事,杂志我已经扔了。”
夏提雅指了指我家的壁炉,炉子底下是黑乎乎的一片,但不是因为烧出来的煤粉染黑了炉底,而是因为炉底被掏空了地砖,形成了一片空洞。
那是夏提雅打算掏一下煤渣时,壁炉的底部突然发生了坍塌,露出了一个破洞。
“底下不浅,是个很深的空间。”她用壁炉一旁放着的烧火棍往下捅了捅,没有触碰到底,反而从下方传来了风声。
“貌似下面有很大的空间,不像是地窖的样子,倒像是……地下隧道?”
夏提雅身上没有手电,于是将腰间的荧光棒摔亮扔了下去,黄澄澄的微弱荧光将附近几米照亮,果然是一条通向两边的通道。
“什么?!你给我扔了!”我欲哭无泪,好歹当时我也是个正常的高中生,当时爸妈都没给我搜出来,现在女仆却给我扔了。
“主人还请注意身体,而且,我感觉这底下不对劲。”夏提雅竖起食指,伸出小小的舌尖舔了一下,然后将手伸进了那个洞口。
风,是风蒸发水汽的感觉,夏提雅感觉到手指尖传来微微的清凉,也就是说这条地道恐怕有别的出口。
“地道?我怎么不知道我家底下有地道?”我走上前去,从大腿上抽出两支荧光菌落试剂往下抛去,试管在地砖上磕碎,菌群立刻在地砖表面蔓延生长,很快一大片区域都开始散发出柔和的白光,将三十多米的地下隧道全部覆盖并继续往前生长。
夏提雅没说错,还真是一条地下隧道,虽然不知道两边都是通往哪里,但很明显是一片未知的区域。
“是人为修筑的。”
我看着地下隧道的两旁,这些地砖哪怕年代久远且都是些不规则形状的石块,但自然力可无法形成如此狭长的一条地下长廊。
“听说在40年前的旧世界时期,六大势力还没形成联合政府之前发生过一场横跨西陆平原的惨烈战争,这里可能是当时远星城修筑的防空洞。”
我把双枪拔了出来,未知的区域代表着未知的风险,我可不能保证这地下就没有感染者。
但我也不是一点准备没有就贸然前进的,此次返乡,我将最新制造出来的钙质溶解剂、铁离子分离剂和休眠病毒粉末都准备了一些,为了应付各种各样的敌人。
而且现在谁还自己以身试险啊,我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干瘪的节肢动物,类似锹形虫却又有所不同,身上披着厚厚的黑色外骨骼。
这是孙博士经过反复实验搞到的尸化虫,虽然海姆达尔控制尸潮的技术已经不管用了,但控制这么小的个体单位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将一针小拇指大小的激活剂注射进了这只干瘪的虫子体内,原本看上去死透了的虫子顿时舒展开了一条又一条的节肢,在地砖上快速向前爬去。
而我和夏提雅慢慢地跟在后面,沿着荧光菌落照亮的长廊向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