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沅梦在后,只能看到乐桑觉后脑,她初时以为是弥苍的师兄师弟来救自己,可中途见乐桑觉所使法术又与本门有些许差异,不禁有些迷惶,后听乐桑觉说话声音不熟,更加不能断定乐桑觉身份。不过她与北栏诸人已斗过一场,早将此间人视为仇敌,这时虽不明乐桑觉身份,但见他与仇敌斗在一处,自然而然将乐桑觉当做朋友。
谢沅梦伏在乐桑觉肩头道:“你当心,这三个老头的三剑合璧很厉害。”
乐桑觉听谢沅梦口气,料想谢沅梦和这些人动过手,答道:“好。”随即又问道:“谢姑娘,你身上的伤是从三个老头那受的么?”
谢沅梦低声道:“是啊,这三人修为不弱,仙友小心。”
乐桑觉道:“好,谢姑娘,我过会给你报仇。”
谢沅梦心道:“能不能脱身都难说呢,还说什么报仇。”口中却道:“小心。”
乐桑觉心中恼恨几个老者忘恩负义,看着不远处的火焰,想道:“那就再给你们尝尝被火烧的滋味。”他暗自思量时,三个老者剑已出鞘,谢沅梦眼观前方,见敌攻来,手扯了扯乐桑觉肩头的衣衫,道:“他们攻来了。”
乐桑觉只如不闻,仍是一动不动侧头看着火光,谢沅梦见他不躲不闪不出手,心中大急。
灰衣老者剑来得最快,转眼间已袭至乐桑觉身外两尺处,谢沅梦闭了眼睛“啊”的一声低呼。
谨言爱惜乐桑觉修为,此刻见乐桑觉就要毙命于二伯剑下,也别过头去不敢看这惨烈景象。岂料不过片时便听得“当当”两声清响,谨言张开眼来去看几人,只见二伯的剑竖在乐桑觉身前,挡住另外两柄长剑,三剑紧紧相接,他适才没有观斗,不知当中变故详情,却也看出乐桑觉化解了二伯三人的进招。
他看不见乐桑觉抵挡三剑来攻的法术,场中的其余北栏人却见到了。最先一剑将至时,乐桑觉手掌上翻,一线白光忽地轻飘出来,将剑尖带朝上,蓝衫老者和白袍老者的两柄剑来时均被第一柄竖剑吸住,三剑立时凝在空中不动。北栏人见了乐桑觉显露这奇术,原先坐着的人不由得起身,原先站着的人不由的走近几步,想要看乐桑觉后面施展的法术。
谨言不觉向二伯瞧去,见二伯神色严峻,施法的手微微颤抖,空中的横剑也跟着震颤,再往乐桑觉看去,见他双手在胸前结印,熠熠白光罩遍他全身。
谢沅梦这时也抬起了头,注视着空中的三把剑。
灰衣老者猛地粗喝一声:“收!”空中竖着那剑推着另两把剑移回,只是回势甚慢,足足半刻钟的功夫,三把剑才一一回到三位老者手中。那灰衣老者耗力最多,脸色煞白。
乐桑觉待三老者拿到剑,看着三人道:“听说你们三剑合璧很厉害是不是,使来看看!”
灰衣老者见他如此轻视自己三人,心中有气,但想起方才和他争剑暗斗实已落了下风,心中忌惮起来,欲先问明他姓名来历,便道:“敢问少侠大名。”
乐桑觉道:“我哪里有什么大名了。”
灰衣老者听了乐桑觉话脸色越发阴沉,道:“三老儿不才,再来领教少侠妙法!”
乐桑觉一言不发伫立原地,三个老者提剑在手站成一排,北栏诸人见势退到远处。谢沅梦看三个老者架势便知他们要施展三剑合璧的剑法,低声对乐桑觉道:“他们这下要发狠了,不可大意。”
乐桑觉道:“好。”
谢沅梦听他这样回答略略宽心,当下转眼去紧紧盯住三个老者。
白袍老者轻轻哼了一声,纵身跳上灰衣老者和蓝衫老者的肩头,他左脚踏在灰衣老者右肩,右脚踏在蓝衫老者左肩。灰衣老者忽道:“出!”三人将剑齐平掷上前,接着各自结印,三柄银光闪闪的长剑剑身立时拢上一层薄薄的青色。三柄剑便像三个老者一样下二上一的排列,上边一把剑转个不住,先时缓缓而转,到得后来越转越快,隐隐有呼呼风声。
谢沅梦在乐桑觉耳后轻声道:“他们三人会一边行进一边易位,待你分神时三剑合一,威力极大。”
乐桑觉听了,低声道:“谢姑娘相告。”
谢沅梦听他语气毫不郑重,心里着急,想道:“这三人厉害得紧,你如此轻敌怎么能成?”她急归急,但想着自己与人家并不相识,不好厉言催逼,只能在心里暗暗叹气。
乐桑觉凝神看着三个老者一举一动,只见蓝衫老者脚下一沉,乐桑觉以为他们三人要攻来,已翻起手掌运力准备御敌,却见蓝衫老者上跃至半空,白袍老者和灰衣老者也在同一时刻变换位置,灰衣老者移换到蓝衫老者原先所站的地方,白袍老者落下地站在灰衣老者原先立身的地方,这次却是蓝衫老者站在两人肩头了。他们三人的剑也一一随主人移动,所不变的是在最上面那一把剑仍是在呼呼旋转。
乐桑觉便是先前已听了谢沅梦说他们三人会易位,但没想到是这样个易位法,一时想不通他们三剑合璧的关键,还是没出手。灰衣老者和白袍老者一起向前走一步,站定后三人又换了站位,这次是那灰衣老者站在白袍老者和蓝衫老者肩头。
乐桑觉这下明白了,三个老者是在三个点上移动变位,三人一移位,他们的剑也跟着移动。每移位一次,三人身前便会多出一个赤金色的三角光线,如此层层加叠。
接下来三个老者一边前行一边窜上跳下,乐桑觉眼睛扫过右前侧的烈焰一眼,嘴角带笑。忽然,“嗤”的一声巨响,三老者身前射出一道三角光束,隔的老远乐桑觉便觉对面一股寒气袭来,他后退两步双手在胸前结印,一道伞状的白光将三老者的三角光束挡住,两道奇形怪状的光线在半空相撞,三老者想要推光束向前却是不能,乐桑觉欲要将伞状白光逼远亦是不能。
谢沅梦见乐桑觉和三个老者僵持住,一颗心怦怦急跳。
乐桑觉奈何不了三个老者合力结成的光束,心道:“你们三个老头联手果然有些不同了。”他身子慢慢往左面移,三个老者跟着移动脚步,两方手上的两道光仍是不能突破对方的局域前行。
乐桑觉走动二十几步,远处的北栏人众中传出一男子的话音道:“师父小心,他要引你们走近火去呢。”
三老者一听这话立时止步,乐桑觉暗叫:“不好,这人看穿了我的用意。”
他这念头刚转完,三个老者的赤金光束中便缓缓探出一把绿幽幽的巨剑。
谢沅梦咬紧了嘴唇,双手扶上乐桑觉双肩,乐桑觉感知谢沅梦不安,道:“你放心。”说罢,又道:“你抓紧我肩膀。”谢沅梦依言紧紧抓住乐桑觉双肩肩头。
乐桑觉深吸一口气,双手大张,将伞状白光拉直。这一道光变形劲力巨大,竟让三老者结成的光束震荡了一下,乐桑觉便在这震荡的片刻之间跳出了赤金光束的照射,他身前的白光没了支持,被三老者的赤金光束摧灭。
乐桑觉这一闪跳带得谢沅梦身子斜倾,他站定脚步后谢沅梦脑袋紧跟着撞到他后颈。
谢沅梦知乐桑觉背负着自己和人打斗极是不便,道:“少侠,你把我放下来吧,这样才不累赘。”
乐桑觉道:“不行,你受了伤抵挡不住他们那么多人。”谢沅梦知他是为了护自己周全,心中感激。
那把绿幽幽的巨剑身后跟着三老者的佩剑,乐桑觉看了柄剑一眼,见绿色巨剑身后有三道淡淡的绿光注入,绿光源自三老者的佩剑。他点了点头,心道:“哦,这绿色巨剑是三个老头的三把剑气汇聚成的,他们闪跃易位是为了让三道剑气互争互斗以增绿剑的威力。”
便在这时,绿色巨剑一下冲乐桑觉刺来,破风之声乍起。乐桑觉虽看出了三剑合璧的门道,一时却还没有破解之法,只能上下左右闪躲避开那绿剑。只是绿剑有些不同寻常,乐桑觉虽能避开剑锋,但几纵几跃以后便觉头晕,胸中恶闷,那滋味实不下于进入苍魅的井渊。
谢沅梦早领教过绿剑引起的头晕恶心,绿剑一出,乐桑觉和三老者相斗之时她已几次想要作呕。有两次胃里的酸水已涌到了喉头,她却怕呕出来污了乐桑觉衣衫,竭力吞回肚去。
那三老者仍在上下纵跳,乐桑觉见三老者每次纵跃之时那绿剑的光便淡了些,他猛然获悟,心道:“是了,是了,三个老头易位的那一刻是绿剑威力最弱的时候。”他一想通这节,便趁着三老者换位的一瞬结印发出一银白色圆环朝那绿剑击去。这一击乐桑觉原以为能捍动绿剑,却没想绿剑只是微微颤动几下,接着剑刃上飞出一丝黑气,乐桑觉见了那黑气,恶心更甚,忽然觉得肚肠中不住流动翻涌着什么,喉头微微刺痛,他忍不住张开了口,“哇”的大呕起来,早上吃过的饭食尽数被倒了出来。
谢沅梦见他作呕,再也克制不住,也跟着呕了出来。
两人“哇哇”呕吐,看热闹的北栏诸人则哈哈大笑。
谢沅梦呕出的污秽之物不少粘落在乐桑觉后背的衣裳上,她很感谦仄,又羞又愧,道:“少侠,对……对不住了。”
乐桑觉知那绿剑的秽气实在恶心难忍,他自己也被惹吐了,倒不怨责谢沅梦,只道:“不碍事的谢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