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修和郑茂极才下了弥苍不久,郑卫便追了上来。
钟离修和郑茂极见他追来,还当弥苍又出了什么急事。郑茂极道:“出什么事了?“
郑卫道:“我还有样东西没还给殿下。“
钟离修不知道自己落了什么物事在他那,心想自己和他只不过见了两面,也从没给过他什么呀。正自想着,郑卫已拿出一个黑紫相间的小球,双手捧送过来。
钟离修微微一怔,竟想不起来自己曾经是否真有这样一个物事。
郑茂极道:“殿下,这是‘冲石极’,殿下从前疗伤用的。“
钟离修满腹狐疑接了过来,细思种种往事,才慢慢记起几百年前,他和苍蜮的灵魂苦自相煎时,唐逸某一日便将此物给了自己。那时唐逸说了些什么话他已记不得了,唐逸一生之中和他说了太多话,教了他太多,他没法一一记存于心,只是这份患难恩情却是不敢忘。也正为此,钟离修待东显唐氏总是与众不同。今虽人事已非,可故情犹在。
郑卫道:“那日从殿下陵寝中取来此物,本为救复殿下所用,属下原想交给爷爷保管,可爷爷说我暂先收着也是一样的,属下便将‘冲石极’一直带在身上。如今奉还殿下。“
郑茂极道:“小卫他们去取冲石极,还另有一个故事呢。“
钟离修“哦“的一声,接着便饶有兴致地瞧向郑卫。
郑卫红着脸挠了挠头,他们在陵寝中可是惨败呀,这时便有些难以启齿。
郑茂极道:“你同殿下说了吧,殿下或者能看出些端倪也说不定。“
钟离修听郑茂极口气,知这个故事又是个疑团了。
郑卫道了声“是“,当下便把在茂陵中遇到那古怪的红衣女子,他和郑星河、于盘三人合力还是被那女子击败,危急之际又被个无名男子救了,可自己一干人的随身兵刃被送回弥苍恐吓弥苍众人各事一一说了。这就不免要提起他改了家规一事,但钟离修也没说什么。
郑卫言罢,钟离修沉吟半晌,道:“我曾把进出茂陵的出口和开启出口的法子告诉过唐梓君。“
郑卫和郑茂极都是一愣,郑卫道:“这么说,那两个人极有可能和唐家有干系。“
郑茂极道:“唐家已绝了血脉,可岳桑觉师承唐家,说不定小卫你在茂陵中遇到的那两人是岳桑觉什么人,那男子还指不定就是岳桑觉呢。“
郑卫道:“可他们两人要是一路的话,那为何一人要伤我们一人要救我们呢?那男子还帮我们夺回了冲石极。“
钟离修道:“除了郑家和唐家,无人再知道怎么进入茂陵。既然那两人不是郑家的,便只会和唐家有关系。“他叹了口气,道:”罢了,那岳桑觉不是说他往后会上弥苍么,到时再问问当日在茂陵中救人的是不是他便知道了。“
郑茂极和郑卫齐声道:“是。“
钟离修道:“你说那女子施法时曾现出六只手?”
郑卫道:“是,只是三双手看起来不是一个人的。”
钟离修略一思忖,道:“那女子或许修习的是一种叫‘千佛手’的邪门法术。”
郑卫道:“公孙前辈也曾这样和师父说。”
钟离修道:“那女子的身份慢慢再查吧,我先和你们说一件事。”
郑卫道:“殿下请吩咐。”
钟离修道:“那日,我在邙山复形时,看那个姓岳的姑娘身上浮着兽灵的影子,但一现即隐,我后来就没再见兽灵了。”
郑茂极道:“兽灵,殿下,是赝狻猊的兽灵么?”
钟离修道:“是。”
郑卫道:“可是,赝狻猊不是已经都被苍魅屠戮尽了吗?”
郑茂极道:“不,还剩当年帮唐梵镇守玄元幻境的两只。”
钟离修道:“不错。镇守玄元幻境的四头赝狻猊,有两头化成人形,那是苍魅和苍蜮,可另有两头还是兽形,这四头赝狻猊和其他赝狻猊又有不同。”
郑卫道:“殿下,有何不同?”
钟离修道:“其他赝狻猊的一颗心是长在肉躯之上,可这四头赝狻猊的心脏却是长在魂魄之上,也就是长在兽灵之上。”
郑卫道:“这,这有何用处?”
钟离修道:“唐梵这是何用意我也不知,只是镇守幻境四方的两头兽形赝狻猊可以用来攻克人形赝狻猊。”
郑茂极道:“我爹也这么和我说过。听说古时各派为了与苍魅相抗,曾四处搜寻这两头兽形赝狻猊,可一直没找到。大家便都以为这两头赝狻猊要么就是逃回幻境里躲着去了,要么就是被唐梵塞进了灵界中。”
郑卫一脸惊疑问道:“灵界?那又是什么地方?”
钟离修道:“苍魅祸起之后,唐梵眼见敌不过苍魅苍蜮,便将玄元幻境中未被杂污的善境分了一块出来,这被分出来的一块幻境就叫灵界。当时,唐梵与同门的聂重笳还未成亲,聂家因与唐家有亲,被各派敌视,唐梵因此对聂家怀有深愧。为了护住聂家,他便将聂氏家族藏在灵界之中,而令金凤也迁入灵界,护卫聂家。灵界便这样从幻境中分割出来,独立于幻境和人界,而通往灵界的路径更为隐蔽,只有唐梵知道。当年唐梵失踪,便有人说他是逃回灵界去了。后来各派找不到两头兽形赝狻猊,也有人推想两头赝狻猊是早早就被唐梵送往灵界中了。”
郑卫心道:“怎么爷爷从前没和我说过这事。”
钟离修道:“那天我一睁开眼,就看到那个姑娘身后蹲伏着一只兽样的火影,正是狻猊的模样,可是一晃眼就不见了,我瞧的不真切,还一直以为是我自己看花眼了。回弥苍途中,我也老在想,若我所见真是赝狻猊兽灵,那为何只见兽灵不见兽躯呢。兽灵又为何会在岳姑娘身后,总不会是赝狻猊自己修炼成人形了吧。可这又没有凭据,加上我实在又是看的不真,便真当自己刚醒眼花了。”正因他在乐姑娘身上见那兽灵,当日在邙山洞中才会说“那小姑娘十分古怪”。
钟离修走动两步,脑袋微偏,接着道:“可直到昨天,白中洛和陆千峰说,岳桑觉是唐家后人的徒弟。这一和唐家扯上,我又开始疑心起来。还有,在邙山的时候,那男子实在奇怪,他干嘛要用头发遮住岳姑娘脸呢。”
郑茂极也道:“是啊,我当时就觉着奇怪,那姑娘好好的,也不丑,也没毁容,那男子非就要遮人家的脸。”
郑卫没见当日情形,便没参议。
钟离修听了郑茂极所说,点点头,道:“遮着脸,那无非就是不想让人见到。我原先也以为,是因我们一行人都是男子,那人怕对岳姑娘名声不好。可昨天,听说那岳桑觉和唐家有交情,邙山施法助我恢复的姑娘也姓岳,顾掌门也说那岳姑娘和唐家有干系,我便在想,兴许我没有眼花,所见真是兽灵也说不定。”
郑卫心道:“只因为那姑娘和唐家有些干系就说人家身上有兽灵,这也未免太武断了。”这念头一出,立马又想:“怎可对殿下不敬。”忙低下头来。
钟离修道:“我也知自己这样想荒谬了些,毕竟无依无据,可岳家、唐家、赝狻猊、幻境、唐梵,这事稍有一点和唐家有关联,我便会往这上面想。”说到这,钟离修叹气道:“昨天,段少侠说起画岳桑觉画像的时候,我也本想画张岳姑娘的画像,让你们去找人,我再好好瞧瞧她身上是不是有兽灵。”
郑茂极喜道:“好啊,殿下,若那姑娘身上真有赝狻猊的兽灵,那咱们对付苍魅岂不是容易得多了。”
郑卫虽还不知兽灵的事是真是假,但一听说“对付苍魅就容易得多”,心中还是一阵欣悦。
钟离修面露些微难色,道:“可是,可是,我那天光忙着看岳姑娘身后的兽灵还会不会再闪现出来,没仔细看岳姑娘脸,岳姑娘长什么样子,隔了这么几天,我已经记不住了。”
郑家祖孙对望一眼,都在极力忍笑。
钟离修道:“这法子终还是不成。”
郑茂极道:“哎,都怪我不会作画。不过咱们也别急,等岳桑觉上弥苍来,咱们就能知道他是不是那天在邙山见到的那人。若是的话,咱们也算和他相识了,再想见岳姑娘那也容易得很。”
钟离修道:“若真是同一人,他那天已有让岳姑娘避开我们的意思,若是岳桑觉存心不让咱们再见岳姑娘那又怎么办?”
郑家祖孙也觉这不是没有可能,却听得钟离修又道:“不过,越是藏着,就越不对劲!”
郑家祖孙齐朝钟离修看去,只见他这时已绷紧了一张脸望向远处的山头。
郑卫道:“殿下,若岳姑娘身上真有兽灵,那要怎样驱用呢?”
钟离修面色松缓下来,眼看着郑卫道:“那就要看兽灵和那姑娘之间是个什么样的状况了。”
郑卫沉吟片刻,问道:“殿下,金凤迁往灵界,那白龙呢?”
钟离修道:“从前,唐家人同我说起灵界一事时,只提了金凤,并无关涉白龙,想来白龙应当还在玄元幻境中。”
郑卫“哦”的点头轻应一声。
钟离修看了看天,道:“好了,咱们也耽搁了这么久了,该上路了。”
郑茂极道:“是,殿下。”
郑卫当下作揖辞别,目送钟离修和郑茂极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