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小左说的没错。”姜姨轻轻抚摸着妞妞妹的绒毛,“这几日端午佳节,酒楼里会连着唱《天仙配》、《罗帕记》、《女驸马》等剧目,都是黄梅戏里的经典好听的,你们得空可以常过来看看,姜姨免你们酒水钱。”
“谢谢姜姨。”
我们三人齐声答道。
……
一曲既毕,我们起身就要告辞,姜姨起身送我们。
但出门后却将我留了下来,说是有些话要讲。
于是张长乐和左安宁先行离开,在酒楼门口等待,姜姨又把我带进屋内坐下。
她再次仔细周详地看了看我,神情满意地点点头,声音一如之前般温和:“嗯,之前老路说你壮实不少,我还不信,今天一见,确实比以前好多了。”
“姜姨您之前见过我吗,为何我对您没印象?”
心中已有猜测的我没有太多惊讶,只是回忆一番,发现在此之前没有见过她。
拢了拢肩上的薄纱,姜姨抿下一口龙井,答道:“以前在街上碰巧见过你,倒的确和你这个小家伙未曾打过招呼。”
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单独和一个长辈相处,还是初识,终究有点拘谨。
于是我点进正题,“姜姨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瞄了我一眼,似是看出了什么,直接搬着独凳坐到了我的身旁,捏了捏的我小脸,道:“你个男孩子,不要沉默寡言的,也别害羞,大方一点,知道吗?”
姜姨的手带着一抹清香,触碰到我的脸时,感觉滑腻腻的,她没使什么力道,非常轻柔。
心下一颤,这样被关心的感觉不同其他人,和张长乐的母亲以及卫姨带给我的感受很像,独属于女性长辈的温柔和包容。
“你父亲呢,也在我这儿做了许多年的活。以前不肯说家里的情况,还是我偶然间和小乐娘亲闲聊时了解到你家的情况。”
“姜姨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好歹开着这么个酒楼,想着帮你们点是一点,可你父亲不肯接受平白无故的好意,当真是倔得很。”
说到这,姜姨也和当初的伯母卫清漪一样颇为无奈,但我能看出来她们都没有半分责备和生气。
“我打算端午过后,给老路安排个厨房那边采买食材的活,既轻松也不用天天熬夜伤身,工钱也不低,小路你觉得呢。”
迎着姜姨煦暖的目光,我渐渐泛起了水雾,再次意识到天下的好人有这么多。
抑或是自己的幸运,能够遇到他们。
姜姨微微一愣,随即从袖子里摸出白手帕擦着我的眼睑,怜惜道:“怎么哭了呢,男孩子别这么容易哭,会叫人瞧不起的。”
“谢谢姜姨,谢谢,你是好人,谢谢……”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不断道谢。
她收回手帕,摸摸我的头,声音轻柔:“姜姨以前在家乡也遭过苦难,后来受人救助后才走到了今天,所以我也是尽可能帮助其他人。”
“以后小路要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就来酒楼里找姜姨,千万不要不好意思,或者怕给我添麻烦。那样我反倒会生气,知道了吗。”
“嗯嗯,我记下了。”我连连点头,抽了抽鼻子,吸住鼻涕,免得在姜姨面前出糗。
“乖孩子,去吧,别让小乐他们等久了。哦,晚饭记得来酒楼吃,我跟你父亲说好的,可别忘了。”
我微张大眼,本能地要拒绝,不愿这么快就又打扰姜姨。
但见到对方的眼神,以及父亲已经应下,我也只得答应。
最后姜姨把妞妞妹留了下来,说是以后不能常见,得好好说些话,我自无不允。
……
下了楼,走出门口,张长乐和左安宁两人迎了上来。
前者揽住我的肩膀,笑道:“怎么样,姜姨跟你说了什么?你不说我也知道大概是什么,姜姨美丽大方又善良,最愿意帮助别人,像我以前来这里吃饭,都没怎么收钱的。”
翻了翻白眼,他这自问自答的,很是流畅,不给我一点回答的机会。而且吃“霸王餐”还这么理直气壮,也是没谁了。
一旁的左安宁也觉得好笑,随即语气也是颇为感慨,“如今的世道确实变好了,姜姨这般的人越来越多,乐善好施,心地善良,以后也会顺遂安康的。”
他的眼中流露出些许对往事的回忆,结合之前他与宋年的争论,以及张长乐给我讲的一些往事,可一窥得先前的江湖风气是怎般的。
这时张长乐也收起了玩闹,正色应和道:“是啊,太后做了太多事。”
“不过有一点……”谁知他话锋一转,表情颇为郁闷,“武侠没以前好看了,不够潇洒。”
我一时间感到惊愕,搞不懂他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是啥个意思。
搜寻记忆,从他那儿借来的话本子写得很精彩啊,也有执剑走天涯的故事。
“知足吧,长乐,至少太后没有焚毁以前的话本,只是要求禁止再版。”左安宁打开竹扇,挥舞起来,似乎觉得有些热,“如今虽然武律的生活一门对武侠类话本做了些规制,但也没有太过约束。主要强调减少主角罔顾律法,肆意杀人报仇的戏份。”
经他这么一说,我看过的有些话本里的确是这种情况,朝廷府衙开始参与在江湖武林当中,而且还出现了官府接管门派的情节。
当时还以为是作者的奇思妙想,如今听左安宁的意思,原来也是武律的明文规定。
微微咂舌,纵使有意识到武律的规定会极尽详细,但具体到话本的内容也会作要求,确实是未曾料想的。
“唉,谁说不是呢。不许再版后,还是我哭着求老爹带我去书摊里一本本淘来的呢。”张长乐晃了晃头,拉起我的胳膊就往外走。
“走,接着逛。对了,上次青雨提到的女子书院路仁你还记得吧。我们庆州城里也有一座,叫永宁女院,去瞧瞧。”
我却是把他拉住,问:“离这里远吗,姜姨说晚饭要在酒楼里吃。”
“不远不远,顶多走半个时辰就到了。”张长乐摆摆手,继续拉着我扎入人群中。
半时辰,来回就是一个时辰了,我觉得今晚自己的腿会变得很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