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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与我玄谈一场

    小和尚身着破烂袈裟,持一缺口钵盂站在张患得面前,似乎还在等着张患得的回答。

    见张患得迟迟没有回过神来,又是念一声阿弥陀佛,行了一礼,准备转身离开。

    也难怪张患得不能理解,毕竟北荒几十年前大儒一篇《谏佛骨表》写就之后,北荒朝廷便一步步削减佛寺。

    大批僧侣要么出了北荒境来了大楚,要么则被贬为异端,依然在北荒的牢狱之内坚守那几条佛理。

    毕竟儒家修现世,沙弥望来生。

    相比之下,一向锱铢必较的楚朝士林对待佛家,反而宽容一些。甚至容得下佛家广建寺庙,从世家的手中占据一些土地。

    张患得猜测是北荒的局势发生了一些变化,因此也有外地僧人来此云游,要么就是这个不谙世事的游方小和尚来错了地方。

    张患得见这和尚已经转身,急忙叫住,这和尚胡乱走还真说不准会被北邙书院的人间行走逮到。

    这和尚被问罪事小,万一把自己抖搂出来,可就不好了。

    那和尚也是回头,似乎在等待着答案。

    张患得也不直接回答,反而是问道:“大师从哪来?这北荒可不待见菩萨啊。”

    眼看着和尚眼中疑惑渐起,张患得愈发认定,这和尚不知是在哪个破烂寺庙出的家,被赶下山来化缘,不知怎得就走到了北荒境内。

    正想着怎么把这和尚使唤向南去,免得自己也糟了灾,那和尚却只是回答道:“贫僧正是从那北荒佛骨塔出来行走四方的和尚。”

    一篇佛骨表,把整个北荒佛脉几乎断绝。

    同样,保有仅有的一点佛脉的地方,也只有各地的残存佛骨塔了。为数不多的僧人聚居于佛骨塔,非书院允许不能出塔。

    与其说是聚居,不如说是囚禁来的明朗。

    张患得听他这么说,也是明白过来这僧人多半不会给自己找来无妄之灾。

    事后得知这僧人是被北荒朝廷指派前往匪患之地得几拨人中得一批,不过因为出身原因,化为行脚僧单人独行。

    其出身更是有些说法,传闻北荒八十一佛骨塔,其中有七十二座具为疑冢,只有九座高塔才真正藏有北荒佛脉几千年来积攒得九位真佛舍利子。到底是哪九座至今也没谁清楚,北荒斥佛之后便更加没人追究。

    而这和尚便出自最有嫌疑的十八疑冢中其一的莲华寺。哪里是什么小门小户的破烂寺庙。

    二人结伴向南前往最近的一座城池,期间二人并无甚言语,仅仅只是简单结伴而已。行至版图,原本沉默寡言得张患得言语多了起来。

    不懂佛理的他开始询问这小和尚,佛家是不是真的不近女色,若事如此,等到哪天全天下都是和尚了,有哪里去找小和尚?

    一开始小沙弥还认真回复,说到佛家讲求缘法,不求天下人都去当和尚,能当个善男信女也是极好的。

    再后来,张患得的问话愈发不着边际,沙弥也只是巧妙打个机锋便绕过去不谈了。

    两人靠着双脚,历时四天才来到达最近的一座城池。说是城池,实际上不过是稍大些的聚落,繁华远远不急之前以漕运发财的大伤镇。

    张患得找到马商,花了些银两便买了一匹相当不错的大马。北荒荒漠草原广布,因此马匹交易盛行,在这里花同等的价钱能够换取比楚朝高出数阶的良马。

    张患得大方地询问小和尚是否需要,被和尚婉拒,出家人慈悲心,可以理解。

    一路上结伴而行,二人倒是生出了一些默契,当张患得走进满是妇女地胭脂铺时,小和尚很识相地站在门外,与那一匹大马站在一起。嘴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给这畜生讲经。

    张患得在这红粉一窟的胭脂店十分显眼,也是引来不少正挑选胭脂的少妇调笑,纷纷询问着这年轻后生是否有相好?小和尚站在店外只是更加快速地念经。

    难怪出塔之前师傅告诫,行走在山门之外,尽是洪水猛兽。

    只是在胭脂铺前便红了耳根的小和尚,恐怕一生也不会沾染这世间真正旖旎之处。

    张患得如愿买到几两上号天青胭脂,身上却不知被揩了多少油。武夫修行至高深处,体魄浑然,却是较为吸引女子,尤其是这店铺中早已经阅尽人世的少妇之流。

    看着满身脂粉气的张患得,小和尚喝了一声佛号,引得张患得一阵鄙夷:“小和尚犯戒了不是?小爷我是身在里,心在外,不知某位,却是身在外,心在……”说着用手指了指先前的店铺门面。

    原本就红了耳根的小和尚此时更是满脸通红,眼中只是呆呆盯着手中空空如也的缺口钵盂。

    二人也并未在这城镇停留太久,也免得小和尚挨家挨户化缘带着他好吃了一顿斋饭,备了些干粮,便牵着马便继续赶路。

    北越似乎从来不待见佛家,因为无论是从杀伐出来的几十万福字营,还是北越喜好饮酒吃肉的民风,都脱离不开一个“杀”字。如此凶煞之地,恰巧却是佛门中人最希望点化的“有大功德”之地,不过近几十年以来鬼书生坐镇,不曾有佛门道统得以进入北越传教。

    二人终于是到了早已经毁于一旦的春风寨附近。

    这个在北芒山破碎之后,终于是名副其实的春风寨子,却已经却只有一片水泊。

    小和尚看着眼前场景,盘腿坐下开始念经。先前他便告诉张患得,自己此行是受到书院之邀来此地超度亡灵。这浩瀚堰塞湖中,不知沉淀着多少怨气。

    张患得知道,这里面不仅仅是三处匪地无辜亡灵不散,更是因为那镇压多年的染血气运久久不愿散去。

    小和尚从破烂袈裟之中却是掏出一个精致木鱼,与身前钵盂摆在一起,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缓慢敲击木鱼,不大的声音却引得湖水震荡,掀起阵阵涟漪。

    张患得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佛家心中有宏愿,世人称其为,慈悲。

    这小和尚竟然已经成就佛家第四门槛舍身境的罗汉。

    张患得这些天被读书人们勾起的种种情绪一齐爆发。

    顿时只觉得人世苦海无边,回头不渡方可上岸。若有练气士再次观看,便会发现此刻的天地间有七彩雾气蒸腾,耗费着湖水中原本凝如实质的驳杂气运,然乎一齐消散于天地间。

    这小和尚分明是以自身修为度化天地间亡灵怨气。

    忽然,沉默良久的小和尚出声,只是再不复先前稚嫩,乃是一清朗青年声音:“豕突世子,可愿皈依?”

    被木鱼声敲击得失神得张患得本能般就地坐下,一双手正准备合十,却僵在半空,不能走出最后那一步。

    张患得贴身衣物中有一书字白帛熠熠生辉,一股清气传出,最终化形为一白衣锦绣读书人。

    “空无大师,与我玄谈一场可好?”

    北越幽州正准备再次以水传声的李诡气机被王府一处庭院牵扯了一下,嘴角牵动,复又坐下喝起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