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妹?是你吗?”
雄浑又充满磁性的声音在姬璃身后响起。
她惊觉转身,一个高大的身影在灰白的雾里若隐若现。
“你认错人了。”姬璃向后退了几步,右脚踏入冰冷的湖水中,“不要过来!”
“不会错。”白雾里金光升腾,“瑶妹,快过来,带我回家。”
“你究竟是谁?”
四周的桃花如雨纷纷,姬璃握着飞柳鞭的手心里沁出汗来。
白雾飞速地向她逼近,又将她重重包裹。
姬璃的心跳得砰砰响,身体在那片浓雾中却变得无比轻盈。她倏地腾空而起,扬起手中的长鞭,朝着那人影搅起磅礴的七彩灵力。
“瑶光圣灵!”男人的声音里透着惊喜,“你果真是瑶妹!”
姬璃的飞柳还未至,那人影周身的金光又盛了几分。他向前猛地伸出手,掌中的灵力竟化作一张七彩的大网,将姬璃卷入其中。
“你到底是谁?!”
姬璃惊呼。这普天之下,身拥七彩灵力者,还从未听说过有第二人。
那人忽然变得沉默不语,只是将那张大网越收越小,拉着姬璃不断靠近他的身前。
姬璃拼命地挣扎着。可她那平素战无不胜的瑶光,此刻在对方的灵力包裹之下,却如同风中之烛,摇摇欲坠。
她开始喘不上气,力量也飞快地从身体里流失,就连体内的灵魂都像要被抽离似的。
要结束了吗?她感到自己虚弱的灵力仿佛乘上了北宁州城的玄灯,朝某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飘去。
阿离与小朔,永远不分开。
她还不能死。
“小朔哥哥!”
姬璃惊叫着坐起,全身上下香汗淋漓。
原来,是一场梦。
“公主!”门口响起急促的敲门声,“仪式快开始了。”
“不好!”她抬头看了眼窗外的阳光,一轱辘从床上爬起,手忙脚乱地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推开寝殿的大门。一大群早已候在门外的宫女像蜜蜂般拥到她的身旁,为她梳洗打扮起来。
今日,是一年一度的东阳大典。
离乙卯年寂墨潭的那场大战,已经过了整整三载。
自打那年姬璃击退妖军,李长安枭首乱臣周显源之后,东阳王朝安稳地度过了风调雨顺的三年。
这次的大典,不同寻常。
往日都在东山脚下举行的盛大祭祀仪式,因为两位重要女性的怀孕,被嘉德帝硬生生改到了昭皇宫里。
这第一位孕妇,是嘉德帝去年新立的皇后,青溟国长公主赵伊;而另一位,则是百翠公主钟离溪。
为了参加这三喜临门的庆典,各诸侯国的代表团早已纷纷抵达昭皇宫。
上一次宫里这么热闹,还是三年前钟离溪公主与当朝车骑将军,御赐“长安尉”的李长安大婚之时。
因为二人救主平乱有功,嘉德皇帝亲自降旨,为他们指婚。
那场破例在昭皇宫里举行的盛大婚礼,让百翠国王钟离元青在一众诸侯王面前出尽了风头。
在寂墨潭共同参战的姬璃公主,也在此战中立下不世功名,让绯丘得以在玄泽国被削藩后分到了大片的南方土地。
自此,羲洲大地正式跨入了“六国时代”。
穿戴整齐的姬璃从椅塌上站起,在精致妆容的衬托下,她本就冠绝天下的容貌显得愈发动人。
但见她衣袂飘逸,如云卷云舒,华美的锦缎上用金线绣满了蝴蝶和花鸟图案,闪烁着珍珠和宝石的光芒。墨色的眼眸深邃如渊,令人心醉神迷;修长的眉毛像柳叶般垂下,勾勒出她高贵的气质;娇嫩的朱唇微微上翘,宛若含笑的花朵,娇艳欲滴。
她快步向祭坛走去,仿佛是宇宙间最美丽的流星。她的出现,让人们感到无比幸福和荣耀,让人们相信美好的事物是真实存在的。她是美的化身,是人们心目中的女神,是世间不朽的传奇。
“长安尉到!”“钟离公主到!”
姬璃刚在祭坛一侧的观礼台上坐下不久,坛下的侍者又高声喊了起来,引得一众人等纷纷侧目。
李长安身披紫色的一品武官锦袍,扶着刚刚显怀的钟离溪沿着观礼台中央临时搭建的朱红色楼梯拾级而上,在右侧的主卿位上落了座。
左侧主卿位上坐着的,是不久前刚升任当朝丞相的姜鸿文和永华禁军统领,东阳“斩妖尉”周展逸。
姬璃笑着朝李长安和钟离溪的方向挥了挥手,两人也开心地报以微笑。
眉目之间,满是欢喜。
“圣上驾到!“
侍者又是一声高喊,在场的所有人都连忙从座席上站起,原地伏下行礼。
嘉德帝周亦赫和皇后赵伊手挽着手,从巨大的帝轿中走出,踏着红色的楼梯走到了最高处的皇位之上。
这新晋的赵皇后,姿容虽不及羲洲四美的绝色,却也是不折不扣的诸侯王室之女,生得端庄大方,气质不凡。
自从乱党扫灭之后,嘉德帝顺势将姜鸿文和李长安奉为上卿,和周展逸一起组成了“一文二武”的核心内阁,一番整顿之下,朝廷上下风清气正。
如今玄泽削蕃,刘氏九族尽诛。绯丘为表忠诚,也卸兵换土,调走了所有原先驻扎在东部边境的部队。青溟公主嫁入皇家,百翠公主又与御下长安尉联姻。东阳国天下尊位,无可撼动。
如此太平盛世,嘉德皇帝自然是满面春风,整个人都透出君临天下的气势。
“请诸君举杯,祝我东阳,国运昌隆!”
一番冗长的祭祀仪式后,嘉德帝拿起身前的白玉酒樽,潇洒地一饮而尽。百官与各国使团随即应和。
“今年,东阳将迎来朕的第一位皇族后裔!”周亦赫大声地宣布,“羲洲血脉,永世流传!”
“羲洲血脉,永世流传!”
伴着众人的祝福,祭坛在巨大的机关控制下,缓缓沉入地下,只留下周围的四根高大木柱,朝天空砰地喷出无数七彩斑斓的缎带和纸屑,引起观礼台上一阵阵惊呼。
穿着各色长裙的舞女和歌伎从四面八方涌入方才还放着祭坛的广场,排成整齐的队列,载歌载舞起来。
昭皇宫上下化作一片欢乐的海洋。
嘉德帝扶着皇后赵伊,缓步走到李长安的身边,再次端起手中的酒杯,笑着对他和钟离溪说:“李将军,钟离公主,你说未来咱们的孩子能不能结个娃娃亲呀?”
“臣受宠若惊!”李长安低头连退了两步,慌忙答道。
“皇上莫开玩笑,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赵伊咯咯笑出了声,一把拉过钟离溪,摸着她的肚子说,“看妹妹这肚子,咱俩怕是差不多时候生呢。”
趁皇后和公主聊天之际,周亦赫领着李长安来到姜鸿文和周展逸的座位边,小声对三人说:“昨夜阅星台来报,妖星又有异动。”
“妖星?”姜鸿文惊讶道,“这次是哪颗?”
“天须星……”
“什么?”三人都大吃一惊,“是东阳?”
嘉德帝点点头,脸色变得沉重起来,刚想再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到耳边响起一阵尖锐的风声。
没等嘉德帝回头,周展逸已经抢先拦在了他的身前,用紫色的灵力筑起一面高墙。
墙外扑面而来的,是数支淬满了毒的乌黑箭头。
大家还没回过神来,站在皇后身边的一名侍女又突然发难,从怀中掏出一包黑色粉末,猛地撒向皇后的面门。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一旁的钟离溪本能迎向那名侍女,将她一掌击飞了出去。
可为时已晚,她和皇后都已经被黑粉撒了满身。
“不好,粉里有妖毒!”
钟离溪大喊一声,抬手想为皇后封住穴道,可自己却眼前一黑,先瘫倒了下去。
“梓童!”
见皇后倒地,嘉德帝像疯了似地扑了过去,却被旁人用力拉开。
“皇上,有毒勿近!”
成群的禁军冲入观礼台,一无所获的李长安回到原处,却发现皇后和溪儿已经倒在毒粉之中。
他的头“嗡”地炸开了,浑身上下像被施了咒一般,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大脑里一片空白。
等他再回过神来时,自己已和众人一起,守在太医馆的病房门外。
姬璃用小手在他背后安抚似地摩梭着,眼神紧张地盯着病房紧闭的大门。
百官们大多默不作声地守在嘉德皇帝身旁,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病房的门缓慢打开。嘉德皇帝和李长安几乎同时冲上前去。
太医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跪倒在皇上面前:“皇后与公主体内妖毒凶险,已入二人心脉。恕罪臣医术不精,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李长安心头一沉,一把揪住太医的袍子问道,“无能为力是什么意思?”
“将军……”太医低下头,“二位夫人身怀六甲,身体本就虚弱,所中妖毒又是极烈的‘无影毒’,恐怕撑不了多久时日了。”
“混账东西!”嘉德帝龙颜大怒,“朕留你们何用?”
百官纷纷跪倒,莫不敢言。
“皇上,请让老身一试。”
两位鹤发长袍的女性从人群后走出,李长安赶忙迎了上去,焦急道:“母亲,阿姨,你们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嘉德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希冀的神色,声音也有些颤抖:“朕久闻李将军令慈巫术高超,有劳了。”
“老身斗胆,请太医院取两支百年以上的东山参,为皇后和公主制药。”
“好,”嘉德帝回头朝侍者吼道,“还不快去!”
米珮朝米艾使了个眼色,二人朝皇上微微欠身,快步走入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