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扭转颓势在追着草原人撵。
两条腿的人本就跑不过四条腿的马,更何况人还重装,就营前来回这点距离,已经经过多次前后排轮换调整,杀到和第三个圆汇合时,持大刀的重步兵们已经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手脚酸软,最后几十步是憋着一股劲挺刀冲过去的,让再举大刀砍,是真挥不动了。
而听到退兵号角的草原骑兵们早已跑得羽箭抛射都够不着马尾。追肯定是不能追的,步兵追骑兵,搞不好被放风筝,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这也是中原将领很郁闷的地方,机动性不如人家,自己实力占优时对方只要专心躲避,追不上找不着不说,搞不好还会被截粮草辎重。自己实力弱的时候即便全力跑都跑不掉,被围了只能指望友军及时来救。
即便实力相当,还打赢了,追亡逐北都跑不过人家,没法扩大战果,所以就算打赢了也多是击溃,很难打出歼灭战。万一遇上个耍诈佯败的,被扯乱了阵型放风筝,本以为胜利在望的追逐战,还会被翻盘逆转。
营寨中又陆续跑出百人的队列,在营前组成千人的方阵守住阵脚,这才令先前出战的队伍散掉圆阵,逐队回营。
此时俺巴孩也已收拢队伍,留下些许人马,准备带大队人马退至三十里外休整。
突然东北方丘陵上冒出数骑,刚还没注意,以为是自家斥候。紧接着又冒出成排的骑兵,感觉不对,一队斥候没那么多人。紧接着竖起的旗子表明是中原人的部队。俺巴孩赶紧命令调整队形,又将罪囚营和朝鲁部落调至最前,让应对首轮对冲。
中原人不等调整完成,便一股脑冲下坡来。
朝鲁部敢怒不敢言,罪囚营的大爷们可不管,他们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人手和武器损失颇多,幸存的不少人带伤不说,大多都只剩随身的一把弯刀,还是砍出缺口还没来得及磨的钝刀。
“他那本部人马都没动过的,不让他们先上,让我们上?”罪囚营众人老不乐意,纷纷抱怨“他娘的也太没心没肺了吧,刚替他撕碎中原人的战阵,溅身上的血还热乎着呢,没功劳也有苦劳吧,还把人往死里整,要不反他娘的,反正都是死。”
抱怨间,中原骑兵已经冲出好一段距离,不过他们不是径直朝草原人来的,而是往南绕。
“这是要干嘛?绕我侧翼?”俺巴孩一时没看懂,阵型以顶在前面的罪囚营为扇形圆点,对着中原骑兵往北做小幅调整。
估摸着跑过了五六百骑,俺巴孩更纳闷了,“唉!这几个意思啊?就这点人,没啦?这是要干嘛?”浓眉护卫腹诽“你是将军啊,问我,我哪知道,我只是个护卫。”嘴上却恭维道“这股准备来偷袭的中原人援军不会是被将军您吓到,跑了吧?”
一看这方向不正是中原人营垒方向么,“唉唉唉!”刚想下令追击。
浓眉护卫指着中原骑兵刚出现的小坡“那还有人!”
又是几人,接着成排,阵型再次以罪囚营为圆点对向了上坡处。几骑持着旗子冲下坡疾驰而来,浓眉护卫眯着眼看,本就眯眯眼,这会直接眯成了一条细缝“将军,好像是窝阔台的人。”
再回头看那队中原人骑兵,再下令追已经来不及了,不一会,便眼睁睁看着被接进中原人的营寨。
窝阔台气呼呼得骑马来到俺巴孩面前,大声质问“为何不拦!我们追赶了一夜,已将其赶得筋疲力尽,稍加阻拦便可将其全歼,为何不拦?”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俺巴孩哪会受得了这种质问,大声咆哮道“你他娘的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你兄长都不敢对我大声说话,你以为你谁啊!你就是个护卫!看门的狗!”
窝阔台气得青筋直暴,兄长在军事上一直低调,故意对外示弱,除大汗任命,自己下面的千骑长大多只是由近卫中的人杰“暂代”,有实权却无实名,外人不知道的看下面只有一个千骑将,还以为只是两三千人的小部落,哪知道帐下控弦武士近六千人。自己在这名份上较真起来还真只是个护卫。
中原人已经跑了,再和这没法讲道理的烂人较真只会自取其辱,握紧马鞭,恨恨得打马带人走了。
“呸!什么东西!毛都没长齐敢跟老子叫板。没用的狗东西,自己撵不上猎物还想赖我,废物!呸!”对着窝阔台离开的背影,俺巴孩继续啐一口唾沫,故意大声骂道,让众人都听见。
咬紧牙根的窝阔台狠狠挥鞭抽了下马屁股,刚抽完就后悔了,这马辛辛苦苦驮着自己跑了一夜,打它干嘛,赶紧抚摸脖颈安慰。
待草原人大队走远,守在门外的队列才陆续退回营垒,留了两支百人队守在营门旁,派辅兵抬出拒马在营门前错落着摆了整整三排,这才让民夫散到战场上背回伤兵和尸体,捡拾箭簇、兵甲。辅兵夹杂其间给未死的敌兵补刀,不过这种情况不多,每颗人头可都是钱和爵位,只要有一丝可能,都会被砍了带走,哪会给辅兵留机会。
主帅赵和这才爬下高塔返回大帐,帐前跪着一只胳膊吊在胸前,浑身是血的将校郑爽。不像战前的和蔼可亲,赵和目不斜视得从他身边走过,走进大帐坐回主席,拿起案几上的竹简随意翻看,任由这么跪着,直到军法官进来禀报战果。
“讲”
“阵斩寇首两百一十二个,我军亡两百六十四人,伤三百九十二人,七十六人亡故。外出的骑兵共两百三十二骑未归。”
赵和在心里快速盘算着,斩了两百多个脑袋,伤了被跑掉和被抢回去的尸首加起来不会比这少,总共杀伤应不少于六百人。外出骑兵被优势兵力追着跑了一晚上,能有这么多人活着跑回来已属万幸,特别是最后时刻居然没被拦截,实在不指望有什么战果,而且夜间被追着缠斗,就算有战果,也难拿回来,没人头,哪怕当面杀了敌酋,军法官也是不认的。
伤兵上自己这边只会统计重伤还可以试着救一下,和短期失去战斗力的,幸好现在天气冷,应该还能活下两百多人,亡故的要么在被溃逃时被草原人砍了,要么逃太远迷路逃散,和未归的骑兵捅一起算,晚些时候应该还能有百来人再自己找回来。这样算下来,这仗下来自己这边总共会减员八百五十多人,一战折去近两成战力,论首级盈亏怎么算都是亏的。
被数倍之敌围攻仍阵斩六百人?还是首级盈亏首战不利?望向跪在帐外的郑爽,下意识得用指节叩着案几,在心底盘算“你这脑袋是用来戴高帽好呢?还是顶锅更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