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永没有理会几个手下的质疑坚定回应道:“对,我们就去黑虎寨。”
络腮胡一脸狐疑道:“车大哥,首先强调,我不是要违背你的意思啊,咱们只是理智分析。黑虎寨是匪,我们几个人是兵,是天生的死对头,就这点儿人跑过去,不是明摆着送死吗?”
其余几个人也纷纷赞同络腮胡的说法。但是也没有明确表示要反对车永,在这支队伍里车永的权威性是最高的。
车永也理解这几个下属的心情,没有人愿意白白送命,几个人包括车永在内都有以一挡十的能力,但当同时面对几百号人围攻时,没人可以作出保证能全身而退。
“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去那里到底为了干什么,唯一能说的就是这是我们的使命,也是我们过去那么长时间苦练杀敌功夫,成为一名湘军士兵的意义所在。”车永向众人解释道。
车永的这番话让几个人回忆起了前两天在秦淮河军营的郑重誓言,十二个字犹如洪亮的钟声在心间激荡,短短的光景便让身份发生了反转,为了情义成为了人人唾弃的逆贼,身份的调换让人感觉恍如隔世。
“过去的已经成为了过去,我们再也回不去了,车大哥。”娄康轻声对车永说道。
车永坚定说道:“只有一切问题解决了那才能叫过去,我不想再继续解释下去,现在你们都已经自由了,可以自行决定去留。”
车永说完边自行解开绳结边说道:“我还没有虚到这个程度,暂时还挺得住。”
刚解开绳结,车永便如同一滩烂泥般从马背上瘫软下来,娄康警觉地反过身一把捞住了车永。仍然用绳绑回自己背上。
“车大哥,你就别逞强了,你现在这么虚弱,要是一个人去了还不是要被人拿捏得死死的。”娄康劝道。
车永对娄康笃定地说道:“就算是这样,哪怕是死路一条,我也不想自己带出来的兵是孬兵,逃兵。”声音不大但声声入耳,其他人也听得异常清晰,大多都惭愧得低下了头。
“可是韩毅这样不信任你,你还这样对他愚忠,甚至为此送命都在所不惜,真的值得吗?”络腮胡反问道。
“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更加要用行动证明我是清白的,也没有违背当初的誓言。如若不然,我们这些人就要当一辈子逃兵,无辜地背负着一个原本不属于自己的骂名如同过街老鼠一般苟且偷生。”车永重重地说道。
大家都用震惊的眼神看着车永,顿时哑口无言。
看火候和时机到了,车永语重心长道:“你们是想如同鼠辈一般过着暗无天日的逃亡生活,还是在沙场上抛头颅撒热血为国为民。”
大伙儿一阵无言沉默,原本有反对意思的说道络腮胡站首先出来说道:“要不大家都听车永大哥的吧,他自己一个人肯定会去的,但势单力薄肯定是死路一条,我们么些全部都去的话,或许还有活路。”
“我也不想窝窝囊囊地过一辈子,最后背着叛徒的骂名老死。”其中一个叫潘治的士兵说道。
“都不说话的就是同意了啊!”络腮胡凭借自己在队伍里的信任把所有人都笼络到了一起。
“对策就边走边说吧,再憨就要被后面的人撵上了。”陈远铜催促道,这也相当于亮明了态度。
几人扬起了马鞭,撇进了一条岔路,一路朝着黑虎寨方向奔逃。
“车大哥,我们没有多久就要到黑虎寨了,你有点子没有?”娄康问道。
“我们人少,不能硬拼,等一下你来说,就说我们遭诬陷前来投奔,他们若是不信我再来补充,先混进去再看我手势临机应变。”车永说道。
几个人在马背上各各相视颔首,确认约定。
下山道上。
韩毅和张启锋迎着晨露率领几百将士不紧不慢地追了上来,在那具无头尸体旁停了下来。
张启锋看着那尸体道:“营长,你怎么知道他会这么干。”
韩毅笑了笑:“你错了,我真不知道他会这么干,我甚至都不确定到底他会不会往黑虎寨方向的岔路走。”
“那你还敢玩苦肉计,你就不担心他真的反水?”
“哪里会不担心,如果他真的借这个机会反了,只能说我太失败了,以后的策略该做调整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对自己还是挺自信的。”韩毅一边抚摸着马鬃一边说道。
晨曦微光照耀在张启锋的脸上,他眉头紧锁,尽管韩毅说得轻描淡写,也止不住地忧心。
忧的是多年征战的好兄弟陷于险境,自己却感到如此无力。
韩毅侧过脸看了他一眼。
“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黑虎寨在我们来这之前钉在这里盘踞这么多年,一定是有其过人之处的。”韩毅轻轻挥了挥鞭,马儿开始慢慢在道上走了起来。
张启锋点了点头:“我也没有轻敌的意思,就是担心羊入虎口。”
韩毅哈哈大笑:“你把他说成羊,是太不了解他的实力了。准确地说,他是插入敌人心脏的一把利箭。”
“我们在一起征战多年,我知道他的手段,只是他这样一行就几个人进入贼窝尚属首次。”张启锋又补充道:“我们得从外围给他及时的配合。”
说话间韩毅点了几个人前去把路上尸体收拾一下,这条路上通黑木崖,景色雅致。往日总是游人如织,只是近两天有事才封锁起来,不收拾好惊到别人还是不好。
吩咐完士兵后韩毅看了看树木投射到地上的影子说道:“看时辰,车永他们差不多快要到了,在他们到达之前我们务必先把黑虎寨给围了,防止外溢。但是车永得手前不要现身。免得狗急跳墙反倒害了车永他们。”
张启锋应道:“好,马上安排下去。”说完张启锋便去了队伍后面,不多时就有多批人马分散开来,向黑虎寨所在方向包抄而去。
韩毅眺望着远处晨曦中那道镶着金边的山脉怅然道:“我能行的相信你也一定能行。”
黑虎寨外围。
宛如一座山颠小镇的寨子楼宇林立,外边是土石夯实垒起的高墙,贴着墙面放着或木制或竹制的拒马。高墙上面人来人往地搬运着弓箭,枪械,炸药等。所有人都是一幅如临大敌的样子。
徐江站在最高的一座碉楼瞭望塔上,左手举着一个单筒望远镜,右手摸动镜筒微调着焦距说道:“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旁边一个听使唤的小弟说道:“就是,要换作以往那些人来,我们可能早就冲出去把人家嚯嚯了,而这个姓韩的来了以后我们却连门都不敢开,真太窝囊了……”
徐江侧过脸给他一个眼色,这个小弟便立马知趣闭嘴。
“二当家,你在这玩意里面都看到了些啥,那些人来没有。”另外一个人好奇问道。
徐江答道:“看到的都是树跟山头,看不到路也看不到人。也不知道来没来。”
小弟挠了挠头道:“我们上上下下地搬东西折腾半天,他们要是不来我们可就白忙活了。”
徐江翻了翻白眼道:“准备好物资是未雨绸缪,敢情你还希望这些人来,他们真来了咱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在徐江给身旁小兄弟训话之际,闵啸原也登上了瞭望塔,背着手举目四望。
“怎么样,二弟,看出些什么端倪没有。”闵啸原一幅安然自若的样子。
闵啸原不想让手下小弟看出自己怯战,人前人后两幅样子。
徐江再次举镜到处瞧,嘴里嘀咕道:“咦,有意思!”
“怎么?”闵啸原忙追问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可疑的人。”
徐江放下望远镜后解释道:“那倒是没有,几条主要上山的道都没有看到人,倒是林子里四处都有鸟惊飞。我怀疑……”
闵啸原说道:“是不是想说有人摸上来了。”
“嗯!”徐江迟疑不定:“八成是有,但是有点疑问就是他们实力远远高于我们,完全可以正面出现在我们面前,现在搞这么一出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通知下面兄弟,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互为照应。”闵啸原霸气的一挥手:“管娘的干啥,敢出来直接灭掉。”
就在此时,下面一个小弟匆匆跑上了瞭望塔急报道:“禀大当家,二当家的,下方岗哨观察到一小股湘军共六匹军马直奔我们而来,该如何处置。”
闵啸原说道:“肯定是干掉啊,难不成等他们给你送礼啊!”
“得嘞,这就动手。”小弟得令转身就要下楼。
“哎,哎,先别急着走。”徐江忙阻止了那个小弟,转身对闵啸原说道:“大哥切不可贸然行事,以免把后路给切断了。”
闵啸原问道:“那依你的意思,该如何处置。”
徐江提议道:“就算湘军再厉害,这一行六个人我们还不至于怕他,我的意思是不如先去会会他们。”
“行,那就去会一会呗。”闵啸原风风火火地带头下了瞭望塔:“这么多枪杆子弓箭手就不信放不倒六个人。”
不消一会儿,几人来到了最前方是夯土石墙上边,在城门旁边汇集约二三十个黑虎寨兄弟举弓上箭拉满弦瞄准墙下边。
闵啸原,徐江来到墙边一看,六匹马七个湘军在楼下神色淡定地眺望。
一小弟在旁禀告道:“大当家的,这些人已经自报家门,是湘军没错,指明了要见您。”
闵啸原听完汇报向楼下喊道:“诸位请回吧,我们这儿都是正经营生,与朝廷的人井水不犯河水,也不与朝廷打交道,抱歉了。”
娄康请求地说道:“闵寨主,我背着的人是我哨长车永,被陷害到重伤,知道闵寨主仁义,特此前来求医问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望准许入寨。”
“我们这地处山野,没有你说的大夫,还是到别处去另请高明吧。”闵啸原再次拒绝道。
见无法娄康叫开寨门,车永开始说话了:“求医是其次,求保命是真,我身后的湘军马上就追上来了,杀了我之后,你们就是下一个。放我进去就不一样了,我知道湘军所有的军力部署,作战习惯等。相信一旦打起来,这些就是你们最想知道的。”
车永的话说得闵啸原和徐江都心动了。
娄康一把解下马鞍上的人头,揿开布褂说道:“我们几个已经和湘军主力划清界限,从此一刀两断,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所有黑虎寨的人都看到了,只见那死人头上戴着湘军一样的帽子,一群喽啰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此时小弟来报在闵啸原耳边说道:“两边侧翼及后面崖底都有发现湘军踪迹。”
徐江也听到了,跟闵啸原对视一下道:“要不先放进来吧,如果有假再除掉也不迟。”
于是在闵啸原的授意下,小弟们打开了寨门,挪开拒马迎这小股湘军进了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