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庸听了此言,神色大变,想掉头逃走,背后响起了一连串的脚步声,后路被堵住了。毋庸见余雷、鲁诚等北护军一众将校挡住了他的去路,一阵冷笑:“余大哥、鲁大哥,好!好!北护军真讲义气,够朋友!毋某不计前嫌收留你们,你们竟背后下刀子暗算我,算我瞎了眼!”
赵遵一拍几案:“毋庸,你背叛祖先投敌为臣,不忠不义,为世人唾弃!如今被我设计擒拿,还不知悔改吗?”
鲁诚在毋庸背后低声劝道:“老弟,快降了吧!”
“我呸!你们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坑骗老子,老子不服,就是不降!”
“好,是条好汉!来人呐,送好汉上路!”赵遵的话在北护军就是圣旨,“遵命!”几个下级军官上去就把毋庸捆了,拖出去就要杀。
“慢着!”余雷第一个站了出来,哀求毋庸,“老弟,哥哥们对不住你,可大势所趋不是你我可以逆转的,你就降了吧!哥哥求你了……”
毋庸不是傻子,他不想死,但也绝非一个反复无常没有底线的小人,他一阵苦笑:“毋某当年走投无路降了百越,今再降大周实无颜面活在这个世上了!”
“赵……”余雷见劝不动毋庸,转过来想求赵遵,赵遵却背过身去装没听见,余雷急了,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赵将军,饶了他吧!”
众将也跟着跪在地上哀求:“赵将军,我们求你了!”
赵遵这才转过身来把余雷搀扶起来,然后问毋庸:“毋庸,你还不降?”毋庸颇为动容,但仍没有表示。赵遵点指他:“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来啊,把人给我押上来!”
班闰带着几个兄弟押来了一票人,为首的正是百越公主,毋庸的孕妻!妻子的出现彻底击垮了毋庸的反抗之心。
“有本事冲我来,与他们无关!”
赵遵冷笑道:“宋氏王族,叛将之妻,还怀了身孕!我要把她交给朝廷,你猜会怎样?”
“噗通!”毋庸服软了,跪在地上向赵遵磕响头,“我投降,任由你处置!只求赵将军放过我的妻儿!”
赵遵见戏演的差不多了,对班闰使了个眼色,班闰会意将夫人以外的其他人都带了出去。赵遵上前扶起了毋庸:“毋兄,你这是何苦啊!百越宋氏完了,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妻儿想想啊!”
毋庸道:“唉,我不是不想投降,可是……可是我降了能有活路吗?”
赵遵道:“没活路,所以你们必须得死!”
“赵……”余雷刚要开口,“别误会,我的意思是制造你们夫妇战败被杀的假象,然后你们两口子带上细软,找个安静地方隐姓埋名好好过日子!如何啊?”赵遵为毋庸指了一条生路,毋庸看了眼妻子,宋氏夫人看厌了百越国内的凋敝和王族之间的争斗,早就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于是对丈夫点了点头。
毋庸也不含糊,磕了个头:“多谢赵将军活命之恩!”
毋庸一手拉着余雷的手,一手拉着鲁诚的手,忍不住有点颤抖,余雷道:“兄弟,别怪哥哥,军令难违啊!”
毋庸握紧了余雷的手说:“我们还是好兄弟,好兄弟啊!”
赵遵这场戏主要是让毋庸感恩戴德,配合北护军的下一步行动,其次是为减轻余雷等人的负罪感,让他们在硬仗之前没有心理负担,这一招收到了奇效!
毋庸在赵遵的安排下出了山阳关,剩下三千守军在睡梦中当了俘虏,主将都逃了,当兵的更不会为宋氏卖命了,乖乖的交出了武器。
赵遵为以防万一,留下一千土兵控制住山阳关,封锁消息,自己则开始了下一步行动。
再说大周与百越的正面战场,西线在毗陵一带继续相持,虞家两兄弟在败兵的口中得知了父亲自杀的消息,二人怒火中烧反客为主,主动出城发起夜袭,打得孤竹荣疲于应付,又因后方的仓兰来了两万援军,因此不敢硬拼。中线和东线在赵遵的牵扯下,各有所斩获,特别是东线的冯异和江达二将,过了白溪之后一路高歌猛进,东线的主将没有项英这两下子被打得节节败退,周军的兵锋直指番禺以南二百里的莺山城,决战一触即发。
百越王宋青感到十分恐惧,派出自己的叔伯子侄一众王亲宗族到前线督战,前线的将军们心里都明白,百越国运将尽,都想给自己留条退路,不想把事做绝,能不打尽量不打,能拖就拖。宋氏的宗室却不然,他们逼迫各军将领采取恶毒的手段,坚壁清野,拆毁桥梁房屋、填井投毒,想尽一切办法阻碍周军前进,弄得百姓怨声载道,都活不下去了。
宋青一改项英被动防御,避战求和的战略,逼着百越军和大周军几番血战,虽然都以百越军的失败告终,但给周军造成了不小损失。开战之初周军军纪严明秋毫无犯,但随着死伤的增加,军纪开始败坏,对百越当地的破坏不断扩大,前线的各军主将也无法阻止。
吕翔察觉苗头不对,立刻叫停了攻势,上书给周天子刘衡,刘衡不想要三个打烂了的郡,于是派出使者到番禺谈判。
百越都城番禺虽然离战场很远,但城中也是人心惶惶,天刚擦黑就实行宵禁,百姓人等一律不准上街。到半夜的时候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缓缓的靠近了番禺北门。
“城门已关,闲人莫入!”
马车夫可能没听见守城官兵的呵斥驱车又走了几步,“嗖!”一支箭射到了马车前两尺的地方,马儿受惊不再前进。
“老爷!”马车夫走到车厢边的小窗口,躬身等候主人的指示,窗帘一挑,车内的人递出了一个物件,马车夫接了之后双手捧着来到城门前。
“军爷,我家老爷有样东西请您过目!”
“等会!”城上送下来一个竹筐,马车夫把东西放在框里,城上的人把筐吊上了城头。片刻之后城门打开了一道缝,城门官飞奔出来在马车前跪倒:“卑职有眼无珠惊扰了大人,死罪!”
车厢里的人把窗帘撩开一道缝,沉声道:“速开城门放我们入城!”
“是是是……”
车厢里的人又补了句:“今夜的事若传扬出去,灭你三族!”
“卑职万死不敢!”
车厢里的人收手的时候,车窗一飘,城门官隐约看到车厢的主位上坐着一个身穿大周官服的生面孔,城门官知道自己撞见了不得了的事,吓得一阵哆嗦。
马车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绕了一圈后来到了宫城区,未受任何阻碍便进入了百越王宫。王宫中一个存放祭器的独院,禁卫军已经清场,偏殿中仅仅坐着两个人。一个乃是百越的太师丞相、三朝元老杨廷,另一个是国主宋青的叔叔太尉宋廉,内外朝最重要的两位官员,可以说是百越国除宋青外最具权势的人物。
宋廉问杨廷:“老丞相,您说大周的使者会带来什么样的谈判条件?”
杨廷摇了摇头:“不好说啊,开战以来我们多次试图与大周和谈,但大周均不予理睬,而今周军节节胜利已逼近国都,这个时候反而主动派出使者来谈判,真是令人琢磨不透啊!”
宋廉叹了口气:“唉!战场上失利没有底气,只能听人家的!憋气啊,项英这厮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
杨廷表面上没说什么,心中却骂宋廉无耻,这个老家伙几十年间在百越朝廷中翻云覆雨净干坏事,不少正直的大臣都被他害死了,就在开战前宋廉还在朝堂上弹劾项英,若不是大周突然来犯,恐怕项英已经被他整死了,眼看国家都快没了,宋廉竟还想着排除异己,杨廷心里那个寒啊!
说话间门外有了响动,百越的御史大夫,同样是三朝元老温恭引着周使进了大殿。大周和百越会务乃是绝密,双方知道此事的人不超过十个,因为是非官方的密会,宾主只行了文人之礼。温恭和颜悦色的向杨廷和宋廉介绍:“太尉、丞相,这位是大周特使,未央令蔡攸蔡大人!”
百越的官职沿用中原前朝,但略有不同,杨廷、宋廉和温恭乃是百越的三公,他们认为周天子就算不派三公,至少也该派九卿中的一位前来谈判,未央令是什么官,压根没听过!很显然大周天子对这次会见并不重视,对他们三人也不尊重,杨廷等人心中多少有些不痛快,脸上显露出不悦的表情。
蔡攸哪能看不出来,自嘲道:“蔡某无才无德,只是自幼跟随天子,天子念我有三分辛苦让我掌管未央宫的御车马,天子出巡时,十次倒有九次让我来驾车!”
此言一出三人脸色立刻缓和了下来,马车夫是个卑微的行当,但要看给谁驾车,给皇帝当马夫那可是天大的荣耀,是皇帝最信得过的贴己人,能直接和皇帝说上话,从某种意义上来大周皇帝派自己的马夫来,更能代表他的意志。
“蔡大人一路上舟车劳顿辛苦了,快请坐!”三分分宾主落在,温恭向蔡攸介绍道:“这位乃是国君的叔叔,辅政大臣太尉宋廉宋大人!”
“久仰久仰!”口中说久仰,但蔡攸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温恭接着介绍,“这位乃是三朝元老太师丞相杨廷杨大人!”
蔡攸闻言立刻抱拳当胸:“原来是杨老丞相啊,蔡某才京城长安就听过杨大人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宇非凡!应了南国管鲍之名啊!”
杨廷一愣,旋即大笑:“哈哈哈,蔡大人听过老朽的名字?那真是污了您的耳朵,惭愧啊,杨某在丞相的位置上干了几十年,无尺寸之功,怎敢妄与古之贤相相提并论,蔡大人玩笑了!”
蔡攸正色道:“百越有三郡之地,人口百万,能把这么大的地界治理的井井有条,实属不易!单论治理的地界和人口来说,放在我大周您的职务也远高于太守、诸侯国相等年俸两千石的封疆大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