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围拢过来,把曹员外护在身后。
曹员外皱眉问道:“你是河神使者?怎么没见过你?”
中年文士笑道:“老夫承蒙老爷点化造就,做新任使者。前任办事不利,早早下了牢狱。”
他伸长形似鳗鱼身的脖子,将头颅凑近一干人。
“这下你可信了?”
确认眼前人是妖鬼后,曹员外面色稍缓。他问道:“原来是新任使者阁下。敢问河神爷为何设宴?”
闻言,那中年文士面露喜色,笑道:“自然是我家老爷修行又有精进,老爷欣喜之余,念尔等多年为老爷奔劳,特设宴犒劳尔等。”
他遥遥一指夜色下的河滩。一艘黑漆漆的渔船从河心浮上来,驶进河滩。船舱中只有一点如豆灯光。
“老爷派船来接尔等了。”
“哦,”曹员外闻言面上也是大喜,但很快转出一副可惜神色。
“哎呀,这可是大喜事。可惜时间仓促,我家也没准备什么贺礼。这可成何体统。我回府督促下人准备簿礼,就让管家带人前去告罪可好?过几天河神祭典我再多出十头牛。”
中年文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曹员外流下冷汗。他又想说什么,但直接被他打断了。
中年文士冷笑道:“你在怀疑河神老爷要害你?真是好胆!”
“自然不敢。”
“上船吧,曹员外可别让我难做啊。”
……
第二天凌晨,曹员外一行人回到曹家大宅。
守门的老人赶忙放他们进去。
“嘶,怎么这次鱼腥味这么浓。”老人嘀咕了一句。其余家人也纷纷掩鼻。
曹员外闻言,叫人打来井水洗澡。
“老爷,凌晨露寒,要不叫人烧水。”
“河神老爷赐福,不妨事。”曹员外面色僵硬,直挺挺地走向水盆。
……
这天从早上开始,理安盟也忙得不可开交。
沿河多个村落有房屋被烧毁,屋主全家身亡。这些屋主都是在村落里较有威望的人,干系更大的是,他们都掌管祭祀柳河太守的一应事务。
事关河神,理安盟迅速抽调人手,一面调查是否有妖魔痕迹,一面派人知会河神。
但事情很快被压下去了。柳河太守答复说就是他动的手。因为他们打着他的名义多行不法之事,所以被他尽数诛灭。
这个回复让理安盟猝不及防。但好像,他们也不是不能接受,最近理安盟诸多分坛事务忙碌,再惹上一尊河神实属不智。此外,段木下手也太干净了些,完全没有苦主存活。当地村民情绪稳定,或者说简直如同过年一般,这也是理安盟决定揭过此事的重要原因。
……
又过了几天,祭祀柳河太守的祭典如期而至。
几百年来,这已经变成了柳河县的民俗,热闹程度仅次于春节。又因为经过理安盟的加班加点捕杀,流窜的梦妖已经稀少了很多,困扰柳河县近三个月的梦妖之乱已近尾声,柳河县人对待祭典也带着度过劫难的发泄。
总之,真是一个热闹的节日。
上午太阳刚出来,就有几十个精壮的后生在修行者的带领下来到柳河岸边,现取河泥做塑像,辅以法术和工匠巧手,顷刻间就做出一座一人高的柳河太守塑像。这种法术民用,段木躲在一旁看了也是啧啧称奇。
塑像将被装在一辆特制的马车上,在整座柳河县城里巡游,人群浩浩荡荡地跟随,美名其曰“千骑随太守”。马车所到之处,人群鼓噪奏乐,一片欢腾。
游至城中时,突然薄云汇聚,天降小雨。雨滴落人身上,使人身体轻快,精神一振。于是人皆呼为神迹,争相淋雨,以为柳河太守显灵。
清鹤道人站在凉棚下,手里扣着几张驱雨符,身边站着理安盟的好手。看着百姓欢腾,他又想起那几个村落,村民们分得了地契,脸上洋溢着希望。他收起符,招呼身边的同僚们一起出去同乐。
……
祭典到了尾声。人们护送塑像抵达柳河太守庙。摆好,离开。
人群逐渐散去,各复还家。清鹤道人与一干好手却没有离开,站在庙门口等候。
不多时,一道金光飞入院子。庙里有人来请清鹤道人进去。
“戏肉来了。”
清鹤精神一振,带人走进河神庙。
清鹤等人步入河神庙,见原来正中处的河神像已被黑布遮盖。黑布下轮廓崎岖不平,似乎不成人形。神像旁一左一右侍立着两个人,均散发着浓厚的妖气。
清鹤眼神闪烁,当下有了思量。
庙中传出一个声音,低沉嘶哑,却又似乎高高在上。
“章肃之事,你了解不少嘛?”
清鹤道:“在下确实知晓一些内情。可恨章肃此獠势大,妖力高强,所以只好与它虚与委蛇。我等已向总盟请援。只待它处于关键时刻,就给予雷霆一击。不料……”
“不料我这妖魔夺了它的根基。”
清鹤连忙笑道:“柳河伯除此妖魔,又去其党羽,更兼能与民同乐。如此种种,称得上是清福正神,又怎能自贬与妖魔为伍。”
“清福正神?嘿嘿。某家可不敢当这称呼。清鹤,我这次请你来,是想询问如何速成香火法体?”
清鹤笑道:“自然是广施善道,调节风雨,以致百姓大量敬香,收集香火。如此三五年,方能成香火法体。”
“好一个广施善道。假使某家调节风雨,惠及一人,其人感我恩德,却苦于无钱买香敬我,如此赔本买卖,又当何如?”
清鹤面露尴尬之色,道:“非也。柳河伯调节风雨,本来……”
“三五年太慢!某家倒有个好计策。那些劳什子员外地主,盘剥百姓,集万贯于一身,寥寥不过敬我一支香,却夺我黎民千百香,殊为可恨。全杀干净罢。”
清鹤一脸惶恐,大为惊愕。“柳河伯,你……”
“曹员外,呈上来罢。”
又从阴影中转出一人。正是面容僵硬的曹员外。他手托一盘,上有一叠文书。
“河神老爷,各家不法罪证,都在上面了。”
于高处,那声音又落下。
“某家这次请你来。是想借你理安盟之力,打击这些人,散其家财,分其田地与百姓。当然,得挂我柳河河伯的名义。”
“那县衙那边……”清鹤还在踌躇,突然袖子被拉了一下。他转过头,身后理安盟好手都是兴奋期待的神色。
这时又听得段木的声音。
“不日龙宫有宴,某家积蓄香火后要去赴宴。往后某家也想大肆游览一番。这柳河县,还劳烦你们多加照顾了。”
他要走?清鹤眼前一亮,不再犹豫。长躬作揖道:
“谢河神老爷。”
他正要带人离开。身后又传来段木的声音。
“昔年河神祭典,你又知道多少呢?”
清鹤咬了咬牙,沉声道:“我以前听闻过,但直到章肃死了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