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己气得咬牙切齿,忽然心生一计,道:“且慢!”
卫士停下步伐,转身面对妲己。
妲己道:“大王,不如将姬考制成肉饼,送给姬昌,让姬昌在吃饼前卜卦,推测肉饼是用什么肉制成的。如果姬昌吃下肉饼,就说明他的卦不灵,可以将他赦免。如果姬昌不吃,则应将他斩首,免留祸患。”
殷受怒气未消,板着脸道:“王后真是足智多谋!就照你的话做!”
姬考闻言,面如死灰。
……
次日,费仲乘马车来到朝歌城内的一个宅子前。
他提着食盒,下了马车。
守在门口的卫士打开宅门,费仲进入院内,走入正房。
姬昌正坐在房中研究占卦之术,见到费仲后,急忙起身,想要行礼。
费仲摆手示意姬昌坐下,道:“西伯侯不必多礼,快坐吧。”
二人面对面席地而坐。
费仲把食盒放在二人中间,道:“昨日大王外出狩猎,得了些野味,特做成肉饼,赐给西伯侯。”
姬昌道:“谢大王恩赐。”
费仲打开食盒,道:“西伯侯不妨尝尝,看味道如何。”
姬昌伸出一双苍老的手,拿起一张肉饼,往嘴边送。
费仲道:“对了,西伯侯稍等。大王命西伯侯在享用之前卜上一卦,推算这肉饼是用什么肉做成的。如果你推算对了,必有重赏。”
姬昌把肉饼放回食盒,拿起竹签,开始卜卦。
等他看清楚卦象上所显示的信息后,不禁一怔。
卦象显示,这肉饼是用人的肉做成的!
他连忙再卜一卦。
看到卦象后,他的心脏剧烈地一颤,但脸上没显露出任何表情。
他弯腰趴着,一双眼死死地盯着竹签。
渐渐地,他的眼中涌出泪花,使他本就昏花的眼睛,更难以看清眼前的卦象。
他强行忍住悲痛,才没有让泪珠滴落。
他如此伤心难过,只因卦象显示,他的长子姬考已于昨日殒命!
两次卜卦的结果结合起来,他得到了一个令自己痛不欲生的信息——
食盒里的肉饼是用姬考的肉做成的!
费仲见姬昌久久没有抬头,便催问道:“西伯侯推算出来了吗?”
姬昌抬起头,眼中有淡淡的泪花,脸上却挂着微笑,道:“是兔肉!而且,还是一只雌兔!”
说罢,他拿起肉饼,吃了一口,一边咀嚼,一边点头,然后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
不过片刻,姬昌连吃三饼。
吃完之后,他流下热泪,向费仲跪拜,道:“这兔肉甚是鲜美!大王日夜操劳,仍不忘赐臣肉饼,臣不胜感激,难以报答啊!”
说话时,他的泪水扑簌簌滴落下来,打湿了地面。
费仲离开宅子,进入王宫,登上摘星楼,向殷受禀告了刚才的所见所闻。
殷受搂着妲己,笑道:“都说姬昌精于卜卦,百灵百验,看来,也不过是徒有虚名嘛!”
费仲道:“臣担心,姬昌卜卦无误,知道那是儿子的肉,不得不吃,才故意摆出这样一番姿态来。大王莫要被他骗了。”
殷受一挥手,道:“不会!我听说,他素有贤德的美名,这样的人,怎会明知是子肉,还连吃三饼呢?你再去一趟,把姬昌带到这来。”
费仲领命,下楼去了。
两刻之后,姬昌与费仲登上摘星楼,来到殷受面前。
姬昌跪拜道:“罪臣姬昌,拜见大王。”
殷受道:“平身吧!你在朝歌住了七年,心中对朕可有不满?”
姬昌道:“臣被囚朝歌,实乃臣之过错,臣毫无怨言。臣每日待在房中,一心祈求天下太平,黎民乐业,大王万寿无疆。臣对大王绝无任何不满。”
殷受道:“倘若朕告诉你,你的儿子姬考被朕斩了,你也不怨恨朕吗?”
姬昌面露惊诧之色,道:“我儿姬考何故被斩?”
殷受道:“他调戏王后不成,指使猿猴攻击王后,犯下大罪。朕不得不将他斩首,以正国法。”
姬昌道:“这是姬考的错,大王杀得好!臣不怨恨大王,只恨自己怎么生出这样一个孽障!”
殷受笑道:“卿真乃忠臣也!朕今日赦你无罪!你搬到馆驿去住吧,择日回归西岐,与家人团聚!”
姬昌再次跪拜,口称:“谢大王!”
姬昌离开王宫,直奔馆驿,找到姬考带来的一众随从。
随从们见西伯侯获释,一时间都非常欣喜,但很快又想到世子被杀,都是满面悲戚。
姬昌担心以殷受喜怒无常的性格,可能明日又突然不让他归国,便吩咐随从赶快收拾行李。
两刻后,姬昌坐着姬考来朝歌时所乘坐的马车,离开了朝歌。
一行人不走大路,而是走人迹罕至的小路,一路跋山涉水,风餐露宿,终于在四十多日后,进入西岐地界。
这意味着,他们已经彻底摆脱了危险。
每个人都不再提心吊胆,轻松了许多,赶起路来更有劲头。
姬昌拄着一根用树枝削成的拐杖,走在随从中间,沿着渭水往前走。
他不经意间一抬头,突然望见前方不远处的河畔上,坐着一个灰袍青年,正在那里垂钓。
姬昌身旁,一个随从对他道:“西伯侯,你看见前边那个人了吧?他可是一个怪人!”
“怪人?”姬昌停下脚步,揉揉眼睛,仔细观察垂钓者的侧颜,发现长得并不奇怪。
随从道:“西伯侯,我所说的‘怪’,指的可不是他的长相。这个人,每日都会坐在那里钓两个时辰的鱼,风雨无阻!到如今,算起来,差不多七年了!”
姬昌道:“哦?为谋生而坚持钓鱼,这奇怪吗?”
随从道:“西伯侯仔细看,他身旁连个鱼篓都没有!而且,据说,有人看到,他用的鱼钩是直的,上面还没有鱼饵!这七年里,谁都没见他钓到过鱼,谁也不知道他图的是什么!”
姬昌道:“就没有人去问他原因吗?”
随从道:“当然有。但他每次都说一些什么‘愿者上钩’之类的话,谁也听不懂。”
姬昌忽然来了兴致,道:“走,随我去看看。”
一行人慢慢走向垂钓者。
河边,灰袍青年忽然一笑,道:“大鱼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