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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边疆 雄兵奋力挽颓势 恶兵散漫乐逍遥

    翻滚的黑烟刺激着兵士们的眼睛和鼻子,为了缓解喉咙的不适,只能不住的咽口水。耳边同袍的哀嚎,加剧了兵士们心中的不安。

    即便在旗总、哨官的督促下,大家重新握紧了兵械,寻找掩护,紧盯敌兵,但松散的阵型已经完全抵挡不住骑着高头大马的红衣骑兵的冲击了。

    红衣骑兵再次撞开刚刚修复好的缺口,手里的骑枪与身边的长枪、狼筅对刺起来,前排的开拓者用自己的身体为后面的同伴开辟出一条直插内测的通道。

    很快红衣骑兵的马蹄就在营阵中扬起黄沙尘土。他们一手控制着缰绳,一手反握着骑枪,举过头顶搜寻着可以下刺的目标。

    但一排紧密的阵列阻挡像拦洪的堤坝一样阻挡在他们面前。

    此时,躲在阵列后方,已经换好弹药的鸟铳手也纷纷举铳瞄准这些用红色长巾包裹住自己脑袋,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神秘敌人,狠狠地将铅弹喷射出铳管。弓箭手们也拉满弯弓,放箭射敌。

    石磊见一线已经崩溃,立刻让旗手把红、黑两面高招旗分别向两侧指点,要求他们撤到两翼,分别与左、右两军汇合。

    在藤牌手、狼筅手、长枪手、镗钯手的严密配合下,这些训练有素的红衣骑兵也感到无可奈何,手中两米都不到的骑枪迷茫地在空中挥舞着。

    就在鸟铳手再次装填好弹药,准备发动第二次射击的时候,营外响起了敌人退兵的敲钲声。红衣骑兵们纷纷勒转马头,回身退出。

    不过他们没有撤退。

    在距离营地一里多的距离外,他们再一次整理队形,慢慢聚集成新的三角箭头,重又指向营地。

    石磊只命令鸟铳手上前填充空出来的一线阵地,伙夫们趁机将烧伤的同袍拉往后方救助。

    敌人故技重施,但营阵中不会再有人懈怠,大家都知道这些红衣人的战斗力完全不弱于自己。

    雄狮只会在挑战者面前露出獠牙和利爪。

    “射马!”

    当红衣人派出的两组骑射手刚刚进入鸟铳射击范围的时候,各队队长爆着粗筋嘶吼着下达命令。

    鸟铳手们依次扣动了扳机,连带着刚刚那份羞辱。

    巨大的响声惊慌了马身,飘散的硝烟干扰了射手的视线,前面倒下的同伴阻碍了后方前进的道路,射过来的箭明显没有了之前的精度。

    放完一铳后,鸟铳手立刻由两侧撤到后方。

    紧接着,那个之前给阵地带来惊慌和哀嚎的火球,正被一排红衣骑兵摇晃在手里,逐渐逼近。

    前线铳手刚刚撤离开来,预备队的身后立刻响起了整齐的开铳声。

    从左右两军调来的鸟铳手早已站成两排密集的队形在此等待他们的到来,同样的亏自己不会吃两遍,这是军人的高傲。

    密集的铅弹不止击中了马匹和骑兵,不少火球也被直接击破,瓦罐内的热油浇在了敌人自己身上。唯一让兵士们不满意的,就是这些人不会发出哀嚎。

    后方的红色三角箭头矗立在原地,始终没有听到进攻的信号。刚刚营地里连续的铳声,看来不止撂倒了敌人的骑兵,连带着他们进攻的信心也一并放倒在荒漠里。

    荒漠上的凉风渐渐变快,仅有的几棵绿草越来越难弹回自己的身体,地面的沙尘如林中沼气般渐渐变浓。

    在身穿红色战袍的骑兵和身穿红色棉甲的兵士之间,堆积着各种颜色的尸体:有红的、有绿的、有蓝的,还有浅色和深色的死马。他们绝大多数都没了动静,像这片荒漠上的一切一样,任凭冷风吹着、拉着,不做任何反应。

    围在中军的骡子开始叫唤起来,对越来越大的风沙表示强烈的不满,不安的四蹄不知道往哪落,肥大的身体互相推搡着。

    不久,对面三角箭头内也传来了马匹不按的嘶叫声,严密的阵型开始变得扭曲和躁动。

    在天空开始变暗的时候,风声中艰难的挤进一阵阵敲钲声。

    石磊立即命令预备队全数压上去,修复阵线,并对正面的车阵进行了改进:由原来横向变为竖向,车尾对外,车位上翘,长度不够的地方用中军的大车补上。

    这样一来就可增加骑兵撞击和跨越的难度。

    “把总,你等一下。”

    周哨官叫住石磊,递过来一只鸭嘴型破甲箭,在石磊耳边说道:

    “这是从中箭的鸟铳手身上拔下来的。”

    石磊用背挡住风口,双手托起这只箭头带血的长箭,上下端详起来,箭杆靠箭尾处似乎有一些字,但被刀划糊了,看不清。

    “这是我朝军中配发的箭,箭尾处配发的部队番号被磨掉了。”周哨官用手指着箭尾说道。

    “你确定?”石磊盯着周哨官的眼睛反问道。

    “当然确定了,我们部队的箭矢是我管的嘛,不会有错的。”周哨官瞪着双眼,摊开双手表示对此确认无比。

    石磊感到自己的太阳穴正在剧烈得跳动。

    “我知道了,你先不要声张。”石磊抬手揉起太阳穴。

    打发走周哨官后,鲍哨官又靠了过来。

    “把总,那些马我看了,有几匹是骟掉的军马。”

    “你确定?”石磊停下揉太阳穴的手反问道。

    “确定,马屁股上的烙印痕迹都被烫掉了,看不出来出自哪个部队。”

    石磊重新又揉起来太阳穴。

    “好,我知道了,你先不要声张。”

    “哦,对了。”石磊对刚转身的鲍哨官说道:“把阵地里的几匹死马收集起来,晚上杀掉煮了吃。把印记偷偷留下两块带回去。”

    当天上的太阳完全失去光泽的时候,地上的风沙真的像暴雨一样狠狠地砸在所有立在大漠上的一切,兵士们的头盔被砸的噼里啪啦响。

    人、骡、马,现在能做的只有紧闭双眼,等待这一切自己消散。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弱小的生命只能躲起来以求生存,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和人类千万年前的祖先一样,风沙过后,兵士们探头探脑地从车底钻出来,寻找着周围自己熟悉的标识。

    “快!整好队形。”

    “你们去把骡子的眼罩摘了。”

    “伤员怎么样了?”

    “都把鸟铳擦擦,特别是铳管。”

    ……

    营地里各哨官、旗总不断地下达命令,把一脸迷茫的兵士重新拉回到现实世界中。

    太阳已经移到了西边的土包上方,一抹红色正慢慢侵染着那颗金黄色的圆球。短短一下午,外面那些原本不同颜色的尸体便被盖上了一层黄土,统一了色调。

    石磊一个箭步爬上瞭望台,看到远处敌人营地里升起了点点火光,心里估计他们今天不会再进攻了,于是转头对台下的鲍哨官喊道:

    “起火做饭吧,把所有死马都煮了,让伤员多吃点。”

    营地里的四面旗子重新调换位置:原本在两翼的蓝、白认旗现在插在了营阵正前方,黑、红认旗则来到了两侧。

    石磊坐在车框上,盯着自己长长的影子,怔怔地发着呆。第三次红衣骑兵的冲锋给周、吴两哨带来的伤亡太大了,回去后自己要怎么向这些大小伙子的家人们交代。

    突然出现的这支强悍部队,完全出乎自己的预料,为这场原本轻松的阵地战增添了不少变数。

    不知道明天敌人又会用什么手段冲营。

    如果再来一次像今天这样的伤亡,那这个阵地根本守不住一天。

    “到底是什么人呢?”石磊心里烦躁不已。

    那么多军马、军械出现在这帮匪徒手里,绝对不是普通的丢失事件。但也没听过有哪里的守军被抢了。

    那些穿红衣的不像是流民啊?

    为什么会用我军的鼓乐旗号?

    为什么会有这么精良、统一的武器?

    他们又在哪里保持这么好的训练的?

    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支穿红衣服的骑兵?

    哨兵应该已经到堡城了吧。

    石磊抬起头望向远处刚刚升起的圆月,心中暗暗念着:“靠得住吗?”

    圆月之下,执勤的兵士倚靠在墙垛上点着脑袋打瞌睡。身后堡城中的点点橘灯和天上的星星上下呼应,似乎在用光的语言闲聊着一天的趣事。

    “紧急军情,速速开门!”

    墙下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这个兵士一大跳,自己完全没注意这个骑马的黑影是什么时候跑过来的。

    “紧急军情,速速开门!”黑影又叫道。

    “等着,我去禀报百户。”

    兵士也扯着嗓子冲墙下喊去,似乎要是声音小了自己就吃了什么亏一样。

    喊完,兵士朝天打了一个巨长的哈气后,拖着脚后跟往旁边的城楼走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道:

    “这么晚了,还害的大爷我跑这么远给你递话,烦死了。”

    推开城楼的木门,刺眼的灯光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扑面而来。兵士眯缝着双眼在屋内几张牌桌中搜寻着自己的百户。

    “他娘的,老子连王都憋家里没打出来。”

    一个没有脖子的胖子愤怒的甩出手里的扑克,嘴里用一个固定的动词变换搭配着他知道的所有女性名词。

    “百户。”兵士等这个胖子骂完后堆着笑小心翼翼地呼唤着。

    “百户?”

    “干嘛?”胖子摸着牌,脸都没转。

    “墙下有个人说有紧急军情,让开门。”兵士说完嘿嘿地笑了起来。

    “开门?哪个部分的?”胖子手里继续摸着牌。

    “应该是北面的吧。”

    “哎呦!这牌真好。”兵士发出一声佩服的惊叹。

    “滚一边去吧,问好了再来报。”

    “哎,好。”

    兵士点着脑袋退出了这间吵闹的屋子,临到门口时还踢倒了不知是谁的一把腰刀。

    如此来回两三次后,胖子终于第一个打完了手里的所有牌,高兴地说道:

    “好了好了,给他开门吧。这么晚了也让人安生。”

    黑影穿过瓮城后,上马直奔守备府。

    议事大厅中,宁将军深皱着眉头低头不语,一旁的任千户用手指不断地敲击桌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任千户,你能调集多少人。”

    任千户停下敲击的手指,把身子转向宁将军,用鼻子思考了一会说道:“不是我能调集多少人的问题,要剿灭两千多个匪寇,必须得全力出动才行啊。”

    “办得到吗?”宁将军怀疑地问道。

    “当然。”任千户很有信心地点着头说道,“把治安交给民兵团,我连夜召集部队,明早我们就能出发。”

    宁将军没想到任怀会这么配合,紧皱的眉头瞬间展开,高兴的说道:“哎呀,平时看你和石把总吵得面红耳赤,关键时候还是有同袍之情的啊。”

    任千户不好意思的笑道:“平时我们都是闹着玩的,这种关键时候我怎么能放国家大义于不顾,见死不救呢。”

    “行,那今夜就有劳任千户了,明天咱们就出发。”宁将军紧紧地握住任怀的手不断地在胸前摇晃。

    从守备府里出来后,任怀双手抱在胸前,一蹦一跳地走下阶梯,嘴里不自觉得哼起了晚上刚刚听过的小曲。

    “千户,今晚我们要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吗,很多人都回家探亲去了。”跟在任怀后面的小兵轻声问道。

    “嘿!”任怀拿眼觑着身边这个不知趣的小兵说道,“急什么?人家好不容易探个亲你大半夜的上人家里把人叫回来?有没有人性。”

    小兵不明白任怀的意思,但也赶忙点头“是是是”的回应道。

    “还有啊。”任怀今天心情似乎不错,用教导的口吻对这个小兵继续说道,“这打仗啊,得先养精蓄锐,今晚先让大家睡饱了,明天再说。”

    “千户说的对。”小兵解下拴马石上的缰绳递给任怀。

    “不不不,今天月亮挺漂亮,我们溜达着回去。”

    说罢,任怀解开抱在胸前的双手,背到屁股上,掂着脚尖,继续哼着小曲,往北城军营晃去。

    正是:月儿弯弯照九州,有人欢喜有人忧。不知明日战事如何,石磊能否坚守到援军到来,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