杻阳跟着部队进入了县镇。
这条镇子要比自己的那个镇大的多,镇子的入口还有两个当差的人把守。
杻阳看着部队跟其中一个当差的人说了一会儿,那当差的人立刻跑进了镇里,没过一会儿,就有一个挺着大肚子满脸胡子的男人走过来,把队伍接了进去。
杻阳进到镇子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先买吃的,还好他身上还有昨天收到的一些钱,要不然他真的会饿晕在街上。
杻阳不舍得多买,只是买了一张大饼,他原本想跟卖饼的大娘打听那进来的军队,但是转念一想,还是放弃了。
杻阳大口嚼着饼,噎着了,就去井里舀一瓢生水喝,就这样,他在街上转悠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了军队的踪迹。
衙门八字朝南开,杻阳转悠到县衙后门方向时才看到,在后门口有一个当兵的把守着。
这个当兵的远远看过去,站着一动不动,但身材却显得有些瘦小。
杻阳又在县衙周围转悠了几圈,发现自己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办法进去,于是,他便找了一个胡同,在胡同里闭着眼,开始睡觉,连续的赶路,彻夜未眠,再加上情绪的大起大落,都让杻阳的身体疲惫到了极点,他刚闭上眼,就睡着了。
杻阳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街上也已经没有了行人,月亮高高挂在夜空,寒冷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快要扑灭他身上仅存的一点体温了。
杻阳动了动身子,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居然已经结了冰。他轻轻地挪动着僵硬的身体,又很小心地掸落掉身上的碎冰,生怕别人发现,在这寂静的深夜,有他这么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存在。
他的担心是有理由的。
杻阳走出了胡同,他站在胡同口,尽量地躲在黑暗处,又能让自己看到县衙后门口的动静。
整条街上都黑漆漆的,除了月光能照得到的地方有些光亮之外,其他的地方都透着阴森的黑,但只有一个地方除外,那就是县衙门口。
县衙门口的灯笼整夜都亮着,白天站在门口值守的官差,现在也已经不见人影了,这大冷的天,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小县衙里,大家都是能偷一下懒就偷一下懒,这是书生当年在糊弄当班的时候学到的,后来他也偶尔跟别人喝酒时会吹牛,只是在收了杻阳之后,书生便再也没提过这些事了。
杻阳还没想好怎么才能进到县衙里偷到丹药,他盯着县衙的方向,只有后门口的那个瘦弱的士兵还在值班。
杻阳回想起来,这个士兵应该就是白天他看到的那个被训话的士兵,他瘦小的身子,稚嫩的脸庞,应该和自己的年纪相差不多。
一个衣衫褴褛,但身材高大的乞丐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整条大街上空无一物,只有他一个人在走着,显得特别惹眼。
那乞丐走到了县衙门口,在门口的台阶上站了一会儿,像是在找什么,他走近大门,蹲下来,后背靠在了门板上,蹭了一会儿,似乎感觉不太舒服,于是又站起来,走到台阶下口的石狮子旁边,但是这边不好坐,更不好躺,于是那乞丐又站了起来。
乞丐重新走上台阶,在一个红色的圆木柱子旁坐下,靠在了柱子上,可是这里的灯笼又太亮了,那乞丐找来找去,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
乞丐离开了县衙的大门,转头看到了石狮子的外侧边,他折返回去,在石狮子外侧边坐下,靠在了石狮子身上,这下子他终于找到了舒服的位置,心满意足地靠着准备睡觉。
杻阳看着那人的一举一动,那乞丐半躺的地方,正好是县衙的围墙,在那围墙的深处,就是那个值守着后门的士兵。
士兵似乎没有注意到乞丐,过了好一会儿,杻阳都觉得自己听到那乞丐的呼噜声了,那士兵才有了动静。
士兵手里拿着长矛,看着睡熟了的乞丐,犹豫了一会儿后才走过去,他用长矛的尾端敲了几下乞丐,乞丐没搭理他,直到士兵敲打他三四次之后,乞丐才恨恨的站起身来,不情愿地离开了那座石狮子。
士兵一直看着乞丐走开,那乞丐走三步一回头,不满地瞪着士兵,直到乞丐走到连杻阳也看不见他的时候,那士兵才又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
杻阳看明白那个士兵也是在睡觉,他一点点地朝着县衙后门溜过去。当杻阳暴露在月光之下的时候,他便放慢步子,驼着背,尽量装出自己是乞丐的模样,低着头,偷偷看那个士兵,但当他又没入黑暗之时,杻阳便踮起脚尖,快速移动。
杻阳跑到了离县衙后门不远的地方,他躲在一处转角,屏住呼吸,仔细地观察着那个士兵,就在他伸长脖子看那士兵的时候,杻阳发现,士兵身旁看守的那扇后门是关着的,就算是士兵睡着了,杻阳也没有把握能推开那扇门不被士兵发现。
一时间,杻阳又被难住了,就在他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刚才的那个乞丐又走了回来。
杻阳缩起身子,藏进了黑暗中。
那乞丐摇摇晃晃地又走到了石狮子旁边,他蹲在地上,看着士兵。
士兵还在打盹,没发现乞丐又回来了。
乞丐蹲在地上,捡起了地上的石块,朝着士兵扔过去,但是蹲着扔的力气不够大,石块掉在了地上,滚了两下,乞丐又捡起了几块石块,握在手里,一块一块地朝着士兵扔过去。
石块砸到了士兵的身上,那士兵被乞丐扔过来的石块惊醒,他愤怒地看见了乞丐,两只手握住了长矛,朝着乞丐跑过去。
乞丐见士兵提着长矛跑过来,转身就要逃,但他还是不甘心,手里还有石块,边跑边一块一块地朝着士兵扔,最后发现士兵快要追上自己了,便把手上剩下的石块全部一股脑往后抛去,然后甩开膀子跑了起来。
士兵像是不愿意罢休的样子,也追着乞丐跑了出去,很快就追上了他,长矛一挑,乞丐就倒在了地上,被士兵按住。
杻阳见士兵被乞丐引开,也不再去管两人,径直跑向了后门,只希望后门没有上锁,果然,他轻轻一推,那后门就开了。
杻阳终于进来了。
县衙的后院似乎成了县老爷的私人花园,这里面种满了各种花草盆景,让杻阳没想到的是,后院里还栽了两棵大树,杻阳在外面的时候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两棵树。
树下放着一张秋千椅,秋千椅上有一件女人的披肩。杻阳第一次看到秋千椅,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只觉得这东西特别有趣,而女人的披肩杻阳能辨认的出来。
县衙后院有一条走廊,杻阳不知道走廊通往哪里,但这是唯一的一条路,杻阳沿着走廊,走出了后院。
县衙里面地方很大,杻阳不太认识路,更不知道要往哪里走,他猫着身子,四处瞎转,竟然发现县衙里没有一个值守的人,而那些部队里的官兵们,也都睡去了。
杻阳来到一间房间门口,这间房间的门半掩着,里面亮着的烛光如同白昼,隔着半掩的门,杻阳听见里面传出来响亮的鼾声,他小心地把门再推开了一些,透过门缝朝里面望去。
白天运货的官兵们此刻都七歪八倒地在睡觉,桌上是吃剩下的饭菜,地上滚落着数不清的酒坛子,杻阳再仔细看过去,发现这里面还有几个陪酒的女人,涂脂抹粉的脸上因为酒水和汗水,妆已经花的不能看了,杻阳又瞧了瞧,发现白天的将军不在这里。
杻阳悄悄地离开了那个房间,他看了看天上的月亮,马上要到三更天了。
杻阳加快了动作,他采用了最原始也是最笨的办法,一间一间地去找。
也许是自认为这里是县衙,穷乡僻壤的老百姓们没有擅闯衙门的胆量,所以这里的房间基本上都没有上锁,但杻阳找过的好几间房间里,都没有看起来很贵重的箱子。
杻阳摸索到了一条走廊的拐角处,这边拐角的房间里也亮着灯,房间的门同样也没有上锁,杻阳轻轻推开了一条门缝,这是一间卧房,进门口的桌上放着三个酒坛子,再朝里望过去,白天的那个将军正躺在床上酣睡。
杻阳退出了身,准备离开,但是还没迈出步子,就停住了,杻阳心里想,这几乎已经把所有的房间都找过了,也没找到任何跟丹药有关的东西,会不会就在将军的房间里。
杻阳虽然无法确定,但是现在将军的这间房间应该是最有可能的。
“三更天咯!”打更人敲响了三更的锣,杻阳被这声吓得跌坐在了门口,所幸那将军喝的太醉了,只是翻了个身,又睡死了过去。
杻阳等那打更人的声音走远了之后,才蹑手蹑脚地推门进去。
杻阳进入到了马常锋的房间,一进去,就是一股浓重的酒味,马常锋喜欢喝烈酒,酒香浓郁,飘散在整间房间里。
马常锋的呼噜声震如雷,他斜躺在床上,一只脚在床上,另一只脚搭在了特地放在床沿边的箱子上面。
杻阳自打一进门,就猫着腰走着,他看到马常锋脚边的那个箱子,这箱子就是白天他们押运的其中一个,现在被搬到了马常锋的房间,里面一定藏着贵重的东西。
杻阳不再猫腰而行,他跪在了地上,爬着朝箱子过去,
这箱子上的锁被打开了,杻阳小心地抬起盖子,但马常锋的腿压着,杻阳又不敢有大动作,这箱子怎么也打不开。
杻阳换了个地方,他爬到了马常锋的脚跟前,酸臭的味道熏的他睁不开眼,杻阳又蹲在地上,身子朝后仰,用力地换着气,他想试试把马常锋的腿搬到床上,但不知道该怎么上手,正当他憋不住气,打算再换一口气的时候,他看到马常锋的枕边,有一个非常精巧的小盒子,跟盒子放在一起的,是马常锋的佩剑。
杻阳转而走到了马常锋的床边,他一手撑着床沿,一手朝着那小盒子伸过去,为了不惊扰到马常锋,杻阳使劲地后仰着身子,看着自己在烛光下的影子,略过马常锋的嘴巴和鼻子,没有覆盖到他的眼睛。
这样的姿势很难够到那个小盒子,杻阳抓起了马常锋的佩剑,用剑柄拨动着那个盒子,反复多次之后,他终于够到了盒子。
杻阳拿到了盒子,他慢慢地,一点一点的挪动身子,尽力憋住气,把身子抽了回来。
杻阳依然不敢有大的动作,他拿着盒子,蹲在了墙角,打开看盒子里是什么。
杻阳刚一打开盒子,里面的丹药竟然发出耀眼的亮光,杻阳心里一惊,迅速盖上盒子,伸出头去看马常锋。
马常锋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睡的很死。
杻阳撩起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盖住盒子,再次轻轻打开,那丹药发出来的亮光被裹在了衣服里,杻阳伸手从盒子里摸出了丹药,紧紧地包裹在外衣里面,又踮起脚,走向马常锋的床,把盒子放在了他佩剑的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