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终于升起了。
栖凤先生刚走出吕恒庸的宅邸,东方就泛起了微微的白光,但他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唤醒那道晨光的力量,他虽然没有看见那团七彩之光,但他能感受到那股力量,只是在一瞬间而已。
吕恒庸送走了栖凤先生后,也看到了东方的白光,他的脸上收起了刚才的笑意。
每次和栖凤先生交谈,他都能感受到一股安宁,好像做什么事都会很安心一般,但当栖凤先生离开之后,他心中的各种担忧又会被无限放大。
朝阳一出,整个世界很快便沐浴在了光明之中。
吕恒庸的夫人自栖凤先生来的时候,就一直躲在走廊的拐角处,一是不便打扰,二是想听听这两个神神道道的人又在谈些什么。
吕恒庸朝后院的方向走去,虽然太阳刚出来,但他早就已经饿了,为了等待栖凤先生,吕恒庸没敢吃早饭,现在两杯酒下肚,胃里只感觉灼烧的慌。
吕恒庸在走廊看到了自己的夫人,她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像是已经等候多时了。
吕夫人:“你们聊完了?”
吕恒庸望了望八角凉亭的方向,双眉紧皱,神情有些担忧:“啊,是啊,聊完了······”
吕夫人走到了启恒庸跟前:“那个人来了之后,就喝了三杯酒就走了?”
吕恒庸点点头,朝着夫人伸出一只手。
吕夫人抬起双手,一手握住启恒庸,另一只手挽着丈夫的胳膊,跟着启恒庸,两人一同朝后院的厨房走去,“那人说了什么?”
吕恒庸似乎没有听见,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
吕夫人转头看了看启恒庸,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来,她了解启恒庸,自己的丈夫心思细腻,但容易钻牛角尖,想问题时常常会忽略全局,“是不是在聊今天的这个太阳的事?”
吕恒庸停下脚步,看了看泛白的天际,又思忖了一会儿,才轻声回答:“算是吧,我还是不太理解他的意思。”
吕夫人疑惑地重复了丈夫的话:“算是吧?”
两人又继续朝着厨房的方向去,吕恒庸不再作答,吕夫人也没有追问,走了一段,夫妻两来到了厨房门口。
厨房里,下人们正在忙着准备早饭,管家看到栖凤先生离开八角凉亭后,便立刻来到了厨房,吩咐下人们,早上的热饭可以开始做了。
管家看着两位主人出现在门口,快步迎了上去,微微鞠躬以示行礼:“老爷,夫人。”
吕夫人朝厨房里面望了望,看见下人们正忙的热火朝天,灶台上热气腾腾地:“早饭还有多久好?”
管家双臂垂在身体两侧,正经道:“回夫人,现在就可以上桌了。”
吕夫人正准备吩咐管家让早饭上桌,吕恒庸就先开了口:“给我盛一碗白粥来吧,送到书房。”
管家点头答是。
吕夫人略感吃惊,问道:“早饭都不吃了吗?”
吕恒庸看了一眼管家,示意他可以忙自己的去了。管家得到主人的命令,转身走向一个厨子。
吕恒庸带着夫人又朝着书房走去。
吕夫人:“你这不吃早饭可不行。”
吕恒庸:“这不是有白粥吗?”
吕夫人拉住启恒庸,两人停下脚步:“平日里你可是从来不喝白粥的。”
吕恒庸眉头皱着,有气无力:“今日没有胃口,刚又空腹喝了两杯酒,现在有些吃不下。”
吕夫人一直在猜测着栖凤先生的到来让丈夫心情沉重,“是不是那个人又说了什么让你心急的事情了?”
吕恒庸这才看出夫人的担心,他拍了拍启夫人的手背,“夫人啊,说句实话,那栖凤先生高深莫测,非是老夫能及的啊。”
吕夫人有些无奈:“那栖凤先生到底是何人?怎么从来也都没听说过有这号人物?”
吕恒庸迈开脚步,吕夫人跟在他身后:“那栖凤先生据说是栖凤山上的隐士,深居山间,却知晓天下事。”
吕夫人头一回听丈夫说起栖凤先生,但难免会有怀疑:“据说?”
吕恒庸点头道:“是,虽然是据说,但也是别人引荐,夫人可还记得殷康?”
吕夫人平时不管丈夫的公事,但家里的门客自然记得都有些谁:“自然记得,是那个最能吃的门客,饭量惊人。”
吕恒庸似乎想起殷康吃饭时的模样来,不禁发出一阵笑声:“哈哈哈,对,就是他,这栖凤先生就是他引荐给我的。”
吕夫人见丈夫这样笑,也回想起殷康吃饭狼吞虎咽的样子来,“哈哈,那殷康又是怎么和栖凤先生认识的?”
吕恒庸的心情像是好转了一些,眉头舒缓了许多:“这殷康就是栖凤先生的徒弟。”
吕夫人恍悟道:“原来是这样啊,那殷康为人忠厚,也懂得避嫌就轻,把握分寸,我对他的印象倒是不错,可是后来怎么就走了呢?”
吕恒庸笑道:“哈哈,其实他来跟我辞别的时候,我也感觉很纳闷,但是他当时说,他师父,也就是栖凤先生来书说,他犯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错误,不可原谅,要让他回山中接受惩罚,所以就离开了。”
吕夫人:“犯了什么错误?”
吕恒庸捋捋胡子,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说是一个小错误,但却非常愚蠢。”
吕夫人;“所以他就这样回山上去了?”
吕恒庸:“是呀,也就是在他回山上去的半年之后,他传来一封飞书,说自己学识过浅,要在山中深造,他的师父栖凤先生会亲自登门道歉,从那之后,我就和栖凤先生认识了。”
吕夫人不知该如何作评,便没有接话,她替启恒庸推开了书房的门,两人走了进去。
张婶灭了灯笼,找了几家平日跟张老酒来往比较密切的人家询问,但那些人都没见过张老酒。
张老酒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上了当空,杻阳在他怀里沉沉地又睡着了,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张老酒左边的衣袖上已经占满了血,半干的血迹黏糊糊的,袖子都贴在胳膊上,他扶着断掉的胳膊,吃力地站起来。
张老酒感觉四周静的出奇,耳朵里又堵着难受,他张大了嘴,努着下颌。
杻阳爆发出来的奇异能量张老酒并没有注意到,他以为那摄人心魄的声音是鹿蜀发出来的,更不用提他晕过去后的那团七彩光芒了。
张老酒循着自己之前找的路前进,在深山野林走了好久才终于找到方向,他看到了昨天自己休息的那块石头,也没有停留,急匆匆地下山去了。
张老酒也没走多少路,就在快到半山腰的时候,他看见山下有树影在晃动,张老酒停下脚步,心想着,这倒霉的老虎怎么又来了,但当他仔细看去时,却发现在这树影里探出来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的脑袋。
张婶因为找了几户人家,都没找到张老酒,担心他在山上出了什么事,就急着上山来了。
那几户人家的男人们倒是心宽,说张老酒以前也算是个打猎的好手了,在山上住个一晚上没什么大碍,反而是他们家的媳妇都不这么想,一个个的撵着自家丈夫出门,让帮忙上山来找张老酒。
“老婆子?”张老酒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但他自己听起来声音很小,于是他又用力喊了一声,“老婆子!”
张婶第一声就听见了,她抬头朝着树叶茂密的方向看去,隐约看到一个人的身影,那就是张老酒没错了,她朝上跑去,又听到张老酒喊了一声,声音更响了。
其他人也听见了张老酒的第二声喊声,他们看到张婶已经在快步朝着喊声的方向跑过去了。
张老酒朝着山下走去,其他人也朝着山上跑。
“哎呀!你这是,你怎么了?你的胳膊?”张婶看着张老酒狼狈的模样吃惊地不敢相信,又看到他怀里系着一个娃娃,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喜还是该忧,“这娃娃是?哪来的?”
“啊?你说什么?大点声儿!”张老酒扯了扯嗓子。
张婶看向张老酒脏兮兮的脸上,这才发现,他的脸上除了各种不知道哪里弄来的脏泥之外,两个耳朵下分别挂着一条快要被擦掉了的血迹。
“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会这样?你没事吧?还有哪里不舒服?”张婶左摇右摆地拨弄着张老酒的脑袋。
跟上来的几个同村人也发现了张老酒的不堪模样。
“张老酒,你聋了啊?”一个和张老酒年纪差不多的中年男人扯着嗓门,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冲着张老酒喊着。
“啊?”张老酒听见了那人说的,他脑子里浮现出的,是鹿蜀尖锐的嚎叫声,“哦,应该是吧,听不太清了现在。”
“怎么会搞成这样的啊?”张婶看着张老酒一身的泥巴和树叶,裤子还破了好几个洞,“胳膊怎么了?走走,跟我走,去找大夫去。”
一群人朝着山下走去。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问道:“张老酒,你这孩子哪里来的?”
中年男人附和着:“老来得子咯!”
张老酒抱着自己受伤的胳膊,咯咯笑着:“这个啊,是神仙送给我的,是我儿子!”
张婶走在队伍最前面,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身后的张老酒:“死酒鬼,不准你说话了,跟我下山看大夫去。”
也不知张老酒是不是听见了,在张婶身后继续得意地喊着:“我儿子,他叫杻阳,张杻阳!”
书生不知道从哪听到了消息,说张老酒在山上出事了,现在生死未卜,他喊上几个平日跟自己喝酒闲扯的朋友,又叫上了大夫,一行七八个人,正准备往山上去赶,才没走几步路,就看到张婶带着一群人从山上下来,定睛看去,发现张老酒一脸狼狈地跟在张婶身后。
张老酒紧紧抱着杻阳,这一夜之后,他的反应好像变得迟钝了,一直到书生来到他跟前,他才看到他。
书生看着张老酒怀里的孩子,有些不敢置信:“臭老酒,你没死啊?”
张婶听见书生一见面就劈头盖脸说不吉利的话,冲着他“呸呸呸”了几声。
书生自知这话说的过份了,赶忙改口道:“这孩子哪里来的?”
张老酒反应过来,他抱紧了孩子,也不管断掉的胳膊,就亮起了大嗓门:“这是我儿子!”
书生见张老酒这反应,洪亮的嗓门吓了他一跳,转头对着张婶问道:“婶子,他没事吧?”
大夫走上前,扒开了书生,“起开起开,没见他浑身是血吗?”
张老酒见大夫也来了,便炫耀起来:“来来来,你过来看看,这我儿子,你认不认输?”
大夫白了张老酒一眼:“我认,我认啊,你先让我瞧瞧。”
张老酒得意地朝着众人炫耀,也不管大夫怎么摆弄自己。
大夫上上下下看了一圈张老酒,对着张婶说道:“赶紧先带他去我的小医馆吧,老张这胳膊估摸着是断了,得马上接起来。”
还没等张婶答应,书生便上前张罗开来:“要的要的,咱们先回去给臭老酒治治胳膊,张婶,这孩子你先抱着,今晚你们老两口就先来我家吃饭吧。”
大夫不知道书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今晚就让人家老张先回家休息吧,胳膊接上后要好好休息,伤筋动骨还得一百天呢。”
书生也没反驳,点头道:“唉唉唉,好,那咱都先回去吧,婶子,过两天我带些好酒来看你们。”
张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也说不上是答应,敷衍着过了,随后就跟着大夫往医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