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从来就没有掉馅饼之事,零羽深信这句话。
夏姬太后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想从她身上得到些什么。零羽低头思索的问题,主要是在想,自己有什么能让太后获得的呢?
想来想去,唯有牧场的指挥权。可这个位置,她宁可聂家被圈禁,也不可能交给任何人。因为一旦她妥协了,就是背叛嬴政,这种不忠的想法,以前有过,但差点死掉。
嬴政给了她新的生命,还赐予了阴月孩儿给她,让聂家后继有人。再世为人的她,宁可聂家不要,也不做那叛徒之事。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夏姬太后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索要好处。这个好处,她必须提前打听清楚,反正有了赵姬和华阳夫人的承诺,夏姬太后哪怕不伸出援手,也不会影响太大。就问夏姬的要求,在不在她承受范围之内。
夏姬笑道:“我们是在谈合作,你为什么想到交易上面去了?”
零羽诚实地答道:“奶奶对我的转变,超出的我对你的感观。我始终相信一件事,从来只有锦上添花,少有雪中送炭之事。我这个人,以前得罪的人太多。不听钟离姐姐、君夫人敏代的话,擅闯钟殿密室,得罪了太多人。”
“坐镇钟殿大厅,对北宫下人展开清洗,得罪了太多北宫人,所以我连踏入怡欢院大门的勇气都没有,因为我根本不敢奢望能获得北宫的原谅。”
“误服长生酒,让血凡楼众人仇视于我,又因为大王的命令,令她们不得不培养阴月。其实我比谁清楚,她们心底嫉恨我到什么程度,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零羽能有今天,完全是大王的恩宠,为了这份宠爱。我宁可什么也不要,哪怕整个聂家毁去,也绝不做背叛大王之事。所以无论什么人对我提出牧场指挥权之事,我都会一口拒绝,也会直接转身离去。”
“牧场之位,除了我,其他人根本接手不了。大王为什么将那个位置交给我,而不交给别人呢?奶奶应该听过一件事,在很久之前,甚至是钟殿建立之前,大王就安排聂家在牧场居住。”
“秦氏牧场是什么地方?不仅仅是大秦养马的一处地方,更是大王嫡系禁卫军的训练场所,我能被安排在那个位置,就是要为大王养兵。禁卫军的人,大部分都是芈嬴两族之人具多,如果谁乱插手进去,很容易引起哗变。因为那里的兵,比北宫还要桀骜不驯,一般人进去了,他们不会给任何面子,人家大部分都是皇族之人,岂会听大夫以下官衔之人?”
“我能坐稳那个位置,就是大王和我在很早之前,就让聂家融入了进去。聂家许多人,娶了禁卫军家里的姊妹。而牧场的人都是年轻有为,阳刚之气太盛的皇族人,长久的在牧场训练,与外界不接触,难免心神不宁,所以他们许多人都娶了聂家的女人为妻为妾。”
“此事,我和大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且乐见其成。将严肃军纪的禁卫军,与身手矫健的杀手集团融为一体,可以训练出更具战斗力的特种兵。禁卫军不但能打硬仗,更能乔装一变,成为地方探子。这种集各家兵种大成为一体的部队,除了我零羽,那些骄傲的禁卫军,还会听其他人的命令吗?”
“很对不起,他们不会听的,说不定某些有背景的兵,一怒之下将接手之人杀了。以西步护短的性格、以嬴成排外的个性、再加上大王的宠信,必定不会进行任何的处罚,还会追究那个死人的家族一些麻烦,免得再激起禁卫军和聂家的不满。”
“现在的聂家和禁卫军,早就融为一体,就算我死在了外面,也唯有钟离姐姐去接手禁卫军,但是聂家的人,必会迁移去甘泉宫。母亲大人承诺过我,如果我有不测,她会发动戍卫军,去牧场强行将阴月和聂家的人,接去雍城。在那里,早就准备好了一块安顿之地,不然我岂敢只身犯险,没有后顾之忧的进行这场冒险之旅。”
“华阳奶奶也给予我承诺,只要我向芈氏一族提出要求,芈氏就会全力助我,这些夏姬奶奶应该听见了。扪心自问,我零羽除了牧场的指挥权,其他的一无所有。而夏姬奶奶除了那个位置,还想获得什么呢?恐怕我那些不起眼的刺杀手段,根本不会落进巅峰极品强者们的法眼里去吧。”
“所以零羽内心忐忑不安,如果您真的提出那样的要求,话一旦说出口,我很难答应,必会一口拒绝。可能这次紫竹林之行,为我的人生,再次添加一次莫名其妙地得罪人的事情。有时候我就在想,一个好奇心,就差点死在了钟殿,但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为什么那么多人会仇视我?我那时候都快要死了,怎么还被人埋汰?”
“在血凡楼昏迷,大王为我服下长生酒,我本人根本不知道,但所以人都说我误服长生酒,没有一个人问过我和大王之间的感情。如果大王不爱我,岂会将珍贵的长生酒给我服用?那一次,又得罪了人。”
“我本想来咸阳寻求援助,就算你不答应帮忙,起码也要当面回拒我吧。可我遇到了什么?一次次的吃闭门羹,连即墨青衣妹妹都不愿意见我,人情冷暖,吃的我整个心都凉透了。难道他们不明白,我也是大秦的一位妃子,我是主,他们都是臣呀,这个道理都看不透吗?”
“就算入了宫,估计许多姐妹依然不肯见我。可她们都忘记了,按照宫中规矩,在美人妃位中,我的地位最高,而我之下的妃子,甚至是同封号的美人,当我去见的时候,就不得避而不见。但我敢肯定,有些人肯定忘记了这个宫中规矩。我本不想去,可已经走到这一步,就必须把未走完的路走完。”
“因为刺客还没有出手,他们不出手,大王就无法收网,宫鸣大哥他们就没有线索可查。而我此次到来,本就没想过能进入过紫竹林。在我眼里,夏姬奶奶除了北宫自家人,对外人只有利益,只有交易。”
“从您一次次与君夫人、华阳夫人、母亲大人等人做交易,我看的实在太多了。您的性格跟晨曦妹妹很像,都是不肯定吃亏的主。这样的人或许成就会很大,但永远做不了后宫之主,无法当秦宫这个家。因为在你们的眼里,从来就没把宫里的其他人,当成是自己的家人。”
“同是宫里的人,同一个屋檐下,侍奉的都是同一位大王。天天看到家里人在斗,大王心里岂能好受?他心里很苦,手心手背都是肉,根本不敢过重地责罚任何人。而我在做什么?就是在做一件让大王看清现实的事情,许多姐妹的心,早就过了那个情窦初开的年纪,考虑的何尝不是我当年经历过的事情那般,只知私心,不懂忠心之事。”
“林笙姐姐死了,大王根本不敢让姐姐的尸体安葬在任何一个宫殿,生怕打扰死后的宁静。牧场的正常训练要继续,聂家不能被圈禁,更不能被迁移去雍城,那会断了大王的一只手臂。因为唯有禁卫军,才是大王最忠心的部队,才是以防未来不测的秦宫宫变的最后一道防线。这些我都知道,所以请夏姬奶奶,千万别提出超出羽儿能力之外的要求,这算是我的请求。”
一口气说完此话,零羽眼含泪水,再次跪倒在夏姬的面前。
该说的她都说了,只求夏姬尽快说完,能答应的她都答应,不能答应的她一个字都不会给予回复。听完以后,就会直接离去,不会再听夏姬为聂家之困的解决之道。
听完零羽的这番话,夏姬和桃花都沉默了,里面许多话,零羽都不曾在华阳宫说过,所以连夏姬也不知道。零羽这次冒险,居然隐藏着那么多的深意,那种埋藏在心底的委屈,就不曾听外人提及过。
人们看到的,只有零羽在牧场的地位。哪怕牧场之乱制造了烽火连城,事情过后,她的位置依然屹立不倒,许多人都在背后埋怨嬴政的偏心。可能只有嬴政才知道,牧场缺少了谁都不重要,唯独缺少了零羽,就万万不行。
没有零羽在牧场坐镇,嫪毐大闹咸阳城,禁卫军就不可能做出那么快的反应速度,直接将祸乱之兵,全部镇压下去。秦宫发生的宫变太多了,如果没有禁卫军,嬴政岂敢任着宫里的人那么闹?
夏姬亲手扶着零羽,本想把她从地上拉起,却始终拉不起来,零羽哭着道:“请夏姬奶奶说吧,您想获得什么要求,您不说完,臣妾不敢起身。因为我心里很清楚,这一次会彻底将您得罪,所以您就让着跪着听完,那样才能安心,心里才好受些。”
“大王是个孝子,无论他与华阳奶奶多么亲,毕竟您才是他的亲祖母。既然知道要得罪你的后果,拒绝您的事,也算是一种不孝。不孝之人,都没有好下场,我还是早点承担这个后果,免得出去以后,牵连到其他人。没有办法,我从来就不曾想害过谁,我都已经驱离出宫了,躲去牧场了,为什么宫里人还要害我?还要把我家银铜三弟害死?”
“请夏姬奶奶直接提要求吧,请求您开口吧,我还要去更多的地方拜访,必须在天亮之前,去无字碑那里面见大王,我的时间真的不太多。求您老开开恩,饶恕我这一次吧,您就快提要吧。”
夏姬被说的,左右都不是滋味。自己提的这个要求,本来就是对大家都好的事情,可能以前给她的感观,印象太差的缘故,我都快这个小儿人,迫成这个模样。
夏姬叹声道:“心里藏着这么多委屈,为什么你从来不对任何人说?我的要求很简单。我家里的那些孩子,都是有才之人,他们的一身才能,不能在江湖上荒废掉。”
“宫鸣、星凌等人都是捕快营里的有职务,小卡等人要回终南山坐镇,但是千怅等一些人,却没有事情可做。我的要求很简单,等你回去后,想办法让政儿,让愿意留下来的人,成为禁卫军的成员。他们的忠心,政儿都看的见,只要你当面提了,政儿肯定不会剥你的面子,必然欣然允许。”
“禁卫军是政儿的嫡系部队,除了你,换了其他人,想要安插什么人进去,都会很难。”
“我的要求说完了,至于解决聂家之困,其实很简单,只要……。”
零羽吓得脸色煞白,急忙言道:“请奶奶不要说了,你的要求非常简单,回去后我就向大王打个招呼,安排千怅大哥他们进入禁卫军,我还是能做主的。”
“好了,此间事了,零羽还要其他宫拜访,就不留在这里了。祝奶奶安康,零羽拜别了。”
又重重了磕了个头,零羽慌张地冲出紫竹林,再也没有回过头看夏姬、桃花目瞪口呆的模样。
看到零羽消失在视线里,桃花撇撇嘴言道:“奶奶,你到底造了什么孽,将聂家家主吓成这般模样。看零羽姐姐的模样,能答应的她都会全部答应,不能答应的,估计都不敢拒绝您,只会一声不吭地逃离紫竹林。”
“没错,我们都没看错,她现在就是逃离紫竹林,甚至连听您说聂家之困的解决之道,都不敢多听。生怕听了以后,又会得罪什么人。我心里也在纳闷,零羽姐姐根本没得罪什么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不待见她呢?”
“就算当年清洗过宫里的北宫人,但那是她能做主的吗?那还不是冰冷的钟离,看北宫不爽,故意想着法的整出来的。面对钟离,零羽敢反抗吗?可为什么没有人说钟离的不是,只会说零羽的不对呢?在许多事情上,她都是无辜的。”
夏姬哀声道:“哎,怎么好事情,变成这般模样?从我这里走了,零羽那颗脆弱的心,估计还会受到更多的打击。因为许多人的门,她叫不开,宫里人的无情,她比我们体会的更多。”
桃花心疼道:“奶奶啊,我们要补偿她。活了这么大,恩怨分明还是很重的,零羽姐姐都答应了让大师兄他们进入禁卫军,也算是帮了奶奶的大忙……。”
话说到这里,桃花猛然惊醒道:“什么,我好像忘记了什么,刚才零羽姐姐分明说的是,只要她跟姐夫打个招呼,安排什么人进入禁卫军,她自己就可以做主。”
“姐夫的禁卫军啊,所有大秦军队待遇最好,战备最精良的皇家禁军,零羽姐姐居然想安插什么人进去,都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这个权力,实在太大,连我都有点恐惧。”
“我明白了,她为什么能得罪那么多人了,以她这牧场的地位,许多人都应该知道。禁卫军还是不好进的,因为忠心度不够的人,无论什么人,都不可能从她眼皮子底下塞人进去。如此一来,那她得罪的人可就海了去了。”
“可不这么做,谁敢让那样的兵,跟随在姐夫的身边?我只能说一句话,零羽姐姐太倒霉了,也太委屈了。她所做的一切,完全都是为了姐夫。”
“估计这一次她能快速的答应,完全是给奶奶很大的面子,就是怕你说她不孝。可能她出去以后,就会非常后悔,因为大师兄他们的性格,她一点也不清楚,估计在很长时间里,都会纠结那个忠心问题。摊上这样的事,不知道她的心,能不能挺的住。”
夏姬再次深深一叹,道:“与人厮杀,生死相搏,零羽丫头都不怕。她最受不得的,就是别人看她的眼神。宫外的那些该死的大臣,让一位大秦妃子到处吃闭门羹,没有比这个更埋汰人的。”
“这一夜,估计对零羽创伤很大,以后很长时间里,她都不敢再入宫了。哎,秦宫的无情,通过零羽的一次次拜访,政儿应该感同身受。”
“今夜过后,会改变许多人,也会锻炼起来许多人。”
桃花冷声道:“以零羽姐姐现在的状态,一旦真的遇刺,十层实力也发挥不五层,那些援手来得及吗?”
夏姬猛然想到这个问题,言道:“桃花,你马上暗中尾随,不能让她出现任何危险。她精神饱满的进入紫竹林,却惊慌失措的逃离紫竹林,政儿、华阳妹妹那边怎么想?如果零羽有什么不测,以政儿的性格,肯定不会怨我什么,但肯定不会再用北宫的任何人。”
“从零羽的话语中,我能感觉的到,政儿对她的宠爱程度,仅次于敏代、林叶、孟姜、以及死去的林笙,仅此四人而已。而那些人还经常跟政儿使小性子,零羽可是什么委屈都不说的人,政儿岂能不多偏爱她一点?”
桃花也觉得事态严重,身法一转,消失在夏姬的身边,向孟姜追去,远远地暗中尾随在后,密切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以防刺客的刺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