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在齐国的盐关打通,到时候别说区区两千金,这其中赚钱的门路何止万金,并且这赚钱的门路也是长久之道,几千金的浮财对于他们而言,也不过是手头上的一点资本而已。
这个世界,钱财虽然重要,但相比结交田建,他们则更愿意,刚才死死不松口,只不过是商家之间关于利益的角逐,而争取利益之后,结交关系就是最重要的。
可是他们的目光终究还是短浅,在赵国邯郸,现在就有一个举世著名的大商贾不惜一切去投资一个异国的公子,而这个公子还仅仅是安阳君的几十个儿子之一,其魄力之大举世罕有啊!
田建嘴角露出一丝轻笑,慢悠悠的说道:“三位这就同意了,不过这日期吗?三位应该给个具体时间。”
华盛皱了皱眉头,三万副甲胄可不是小数目,虽然他们可以运作的人力,物力很大,可是越急促,那么损耗越多,消耗也越多。
“看来三位有所犹豫!”田建淡淡说道,将手中的玉佩放回到腰际,再次说道:“本宫之意,两月之后,便是交付日期。”
“两月?怕是有些为难?”华盛脸色发愁,他的家族有几千左右的工匠,可是这甲胄的制法,对于毛皮先要硝制,铁锭需要再次打磨,铜锭也需要重新溶解,等等的工序不一而是,但是别忘了,他们也不仅仅是要做田建生意的,这样算来,就只有五百多人了。
在加上甲胄后续的缝纫,加工,一些东西,这些人数捉襟可见。
田建起了身子,围绕着华盛看了看,转了转,来回踱了几步,说道:“这时间挤挤就有了,你们三家上下不下于几万人口,再加上陶邑二十万的人口,还赶不出三万甲胄。”
“非也!非也”范斯僵硬的笑了笑,说对着田建一拱道:“太子殿下,我们虽说枝叶繁茂,可是也不能仅仅去做殿下您一家的生意,远的不说,这陶邑上上下下,我等也离不开啊!”
话刚一说完,田建便冷哼一声,目光如电,冷冷的看着他们,说道:“你们几个人来往行商,应当知道不久之后的大战,大战开战之日为期不远,你们难道是想大战的时候才提供甲胄吗?”
三人相视一眼,有些瑟瑟发抖,毕竟一者是官,一者是商,谈不拢的话难保田建发脾气,陪笑道:“殿下可否宽限些许时日。”
“不能!”田建毫不思索的拒绝道,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本宫可以再加价,这三万甲胄必须在两月之内赶出来,不管用什么办法。”
三人一阵沉默不语。
“本宫可以从临淄选派一些工匠前往你们三家,另外陶邑百姓服劳役的日子也可以提前,不知道几位意下如何?”田建道。
这个时候的百姓还是大多淳朴的,服劳役只要分批次,一次几千人就在陶邑城内,想必也不会激起太多民怨,七天轮一次就可以。
可是这个方法对于三人而言,却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这就是官与民的区别。
“我等可以同意,两月之内交付三万甲胄,可是希望太子殿下也不会食言。”曹毅眼睛一缩,紧紧盯着田建。
“当然,本宫为人诸位可以放心。”田建轻笑道。
三人闻言暗自点了点头,田建贵为一国太子,想必也不会轻易食言于人。
“那本宫就现行告辞了。”田建嘴角一扬,脚步跨过门槛,回头望了一眼。
“你告诉本宫,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田建双手一背,眉头紧锁。他的身形背立着身后的牢狱。
漆黑昏暗的牢狱,浊臭混着尿液、粪便,污垢,汗味的混合气息,杂乱的黄色蒿草,蔡泽紧紧盯着眼前的孤灯,不发一言。
那是一盏煤油灯,刺鼻的黑烟味道在浑黄的灯光的照射之下,缓缓升起,在脏旧的黄色土夯墙壁上映照虚幻的背影。
“这个天下,充满了尔虞我诈,本宫知道你的心里,你是愤怒的,无助的,有对本宫的恨意,是不是?”田建淡淡的说道。
蔡泽的嘴角动了动,略微向上扬了扬,枯瘦肮脏的手指没有规律的在抖动。
田建略微叹息了一声,他的身子像着后面缓缓的转去,借着灯光的余晖,蔡泽从眼角的余光看清了昔日尊敬的太子殿下,他的脸色带有遗憾,带有怒其不争的神色,依旧是白嫩的肤色,一点也没有变化。华贵的皮囊包裹这一副令人恐惧的心灵。
瘦成皮包骨的脊背震动了,从他的两腮鼓出话语来了,他说道:“臣乃是罪人,殿下知道的。”说完之后,他的嘴角扬起了一丝轻蔑的笑容。
田建轻微的摇了摇头,瞥了一眼蔡泽,说道:“曾经孟子在《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死于安乐里面说过这样一句话,蔡詹事可否记得?”
蔡泽哈哈的笑了两声,干瘦的手指向着摇曳不停的橘黄色灯蕊伸去,在燃烧起来的火苗上感受到灼烧的痛苦的时候,他舒服的“嗯”了一声,两眼略微缩了缩,说道:“殿下有话直言,蔡泽不过是一罪人,生又何欢,死亦何苦!”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田建低吟道。
空寂的灯火继续在摇曳中闪烁,干枯的蒿草也传来琐碎的声响。
“本宫以为你能明白,想不到你还不明白。”田建叹息道。
蔡泽轻“咦”一声,终于抬起他澄明无神的眼睛看向田建,青稚的脸容和以往一样,那双眼睛还是和以往一样,无邪,可是只是表面的掩藏罢了。
“殿下所言究竟为何意?”蔡泽的眼睛渐渐明亮了起来,空瘦的身躯剧烈的开始颤抖了起来,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可是却还不明白。
田建的眼睛略微眯了眯,说道:“本宫需要你帮我!”
半个月之后
初春的清晨,冉冉升起的朝阳,光芒和蔼的洒向大地,照耀万物一切都是金茫茫的,到处都是生机勃勃,鸟语花开,冬日的寒冷似乎还未脱去,此时还有些微清凉之意。
在草叶上的露珠轻轻滚动,晶莹剔透,从中似乎可以看到远方激烈的吆喝声,各种各样的草木在这一天似乎散发着与众不同的青春活力,鲜花开了五彩的花蕾,一阵微风吹过,轻微摇曳的身姿将蕴藏一冬的花香向着四周扩散,小小的溪流解去了冬天来的冰寒,在可以清傥到溪底的细小石子上缓慢流淌,在温暖的阳光下生起了丝丝雾气。
在陶邑以西百里的地方,两座大山之间,这里有着一个个军营穿插其中,在轻薄的雾气缓缓揭起的时候,可以朦胧的看到忙碌身影上一个个脸上流淌着的汗水,,须臾之间,这些场景越发清晰了起来。
在两山之间,那些人挥着镐锄一下下的艰辛的开采着那些褐红色的矿石,这些据太子殿下所说就是铁矿石,也就是“恶金”。
在《国语·齐语》中记载:“美金以铸剑戟,试诸狗马;恶金以铸鉏、夷、斤、斸,试诸壤土。”,这里所说的恶金就是铁器。对于春秋战国的人来说铁器这种东西是不配铸就成为刀剑的,因为在战场上用铁铸就的兵器很容易折断,而青铜没有这个顾虑。
判断一个地方的冶炼水平,就是靠青铜剑的长短,在荆轲刺秦的文章中,始皇帝抽出宝剑一下子没抽出来,就是因为剑身太长。
在晋国的时候赵简子赵鞅,也就是赵襄子赵无恤的爹,为了铸造邢鼎,曾经向国人收集恶金,而邢鼎就是由铁铸就的,在战国时候,先民已经有了用铁的记录,不过这种用铁很是笨拙,他们只懂得用生铁,而生铁有的特性就是脆,硬。
在化学上分钢,熟铁,生铁的标准就是含碳量的多少,含碳量越少,铁就不易折,就越发“软”,就越不容易生锈,根据原电池的原理,当含有碳的含量多的时候,就会发生原电池腐蚀,这也是不锈钢产生的原因,在不锈钢里面含碳量已经很低了。
从远方的山路上渐渐走来了一支军队,看样子大概只有百人,可是在前方的年轻人却看起来与众不凡。
“殿下,采集的铁矿已经有五千石了。”卫庆恭敬的答道。
“重不过石。”《国语·周语》。注:“百二十斤也。”也就是一石等于一百二十斤,换算三千石的铁矿石也有四百多吨的铁矿石,在经过提炼,以十存一来算也不少了,不过对于陶邑的市场来言却是一个很小的水花。
原来这个年轻人就是田建,田建一阵思索,开口道:“蔡詹事和陶邑那些家族正在周旋,这几千石的铁矿石虽说不多,但也可以现行打造铁器投入市场。”
“打造铁器?殿下,现在合适吗?“卫庆有些疑惑。
田建瞪了卫庆一样,说道:“当然不合适,可是等到打造铁器的时候就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到时候不就合适了吗!”
“殿下,臣有一事不解。”卫庆恭敬道。
“为什么要将蔡詹事放出来,臣的意思不是对蔡詹事有偏见,而是蔡詹事不是和他们有间隙吗?”卫庆道。他说的他们就是陶邑的三大家族,来了这么长时间,他也知道了蔡泽被关的原因是怎么来的。
田建笑了笑,说道:“本宫放出蔡泽,他们心里的想法肯定会有变化,可是这变化却在本宫的掌握之中,猎物警惕的时候,实际上也是最为松懈大意的时机。”
“警惕松懈大意?”卫庆来回念叨这几个词,却发现他还是不懂其中意味。
田建看向前方的景色,在心底叹道:“人们当盯住一件东西的时候,就会忘记另外一些东西,蔡泽就是吸引他们目光的一件猎物,放出蔡泽,能让他们警惕,也能让他们放松警惕。”
当蔡泽出来的时候,就意味着田建知道了其中的猫腻,可是能让蔡泽和他们周旋,就证明了田建放过了他们一马,这是聪明人的思考方式。
假若三大家主是一般人,田建还真的没有胆量去这样做,可是作为商海里打拼多年的老油条,他们的警觉性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可是聪明人一般都会自误!
“殿下,那日你对蔡詹事到底说了什么话,蔡詹事才肯出来。”卫庆急问道。
他和蔡泽虽说不是生死之交,可是在临淄军营里训练新军就已经结交下来了感情,更别说之后在陈郢的数个月,在那里,有没有相识的人,所以他们的情谊早就很深厚了。他曾经劝说过蔡泽放开心态,可是蔡泽硬是没听。
每天的饭菜也不吃,只等着饭菜发馊。
自从田建去了之后,蔡泽像是吃了十全大补丸,整个人变得神采奕奕。
田建看着卫庆,笑了笑,说道:“没有说什么,只是举了几个例子,蔡詹事自己就出来了。”
卫庆翻了翻白眼,他可不相信田建说了几个例子,蔡泽就出来了,可是涉及到机密,他也不好过问。
陶邑。
蔡泽似乎已经恢复了生机,枯瘦的手指已经渐渐有了些许肉色,干瘦的脊背穿着以往合体的衣裳倒有了些许夸大,他费劲的对眼前的匠人说道:“东西弄好了没有?”
“好了?”那匠人将发黑的手指头在脏乱的下裳抹了抹,从袖中取出一个卷着的布绢,大概有一臂高,从背面看来有黑色的墨迹。
蔡泽脸上挂上了些许喜意,对着工匠说道:“到队长那里领赏,事成之后,相信太子殿下也不吝赏赐。”
“多谢蔡詹事。”工匠立刻神采飞扬,漆黑的双手露出了些许破碎的白嫩。
蔡泽笑了笑,说道:“若是成功了,我也会给你好处的。”
待工匠走后,蔡泽眼里露出愤恨之色,遥望着远方气势磅礴,富贵堂堂的宅邸,他冷笑道:“此仇,我蔡泽不从你们身上讨过来,我就不叫蔡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