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王还真是狠心,回到临淄还不到一个月,就要再次去陶郡了。”田建骑在马上一阵抱怨。
“殿下,没有你掌握的水泥,王上也不会让你去陶郡,王上也是为了万无一失嘛!”蒙敖在旁边劝解道。
此次去陶郡,为了安全,当然也为了田建的小心思,就带上了他的太子六率,整整七千人马,这七千人马虽说训练的时间尚短,可是在蒙敖、卫庆的操练下,却也是比一般的齐军精锐多了。可是他们还缺少了最宝贵的一样东西。当然和女人的不一样,虽然都是血腥。
军人的杀伐之念,一只没有经历过战场的军队,注定是不健康的,即使他们的纪律再严明,可是经历种种超越人体极限事情的时候,他们所表现出来的只有散漫。
田建听到蒙敖的话一阵无语,感情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事,想到自己父王给自己的钱财,他就一阵头大,仅仅只有五千金!
这五千金能干什么?连自己的亲军的伙食费三个月都不够,还别加上其他的开支了。
“殿下,此去陶郡,虽说没有去楚国的惊涛险阻,但也是不乏波折。”蒙敖想了一会,开口道。
田建却有些想不开了,问道:“蒙将军,此言何意?”蒙敖因为上次在桃谷之战表现优良,已经被田法章封为都帅,也就是五都之帅,堪称是安平君田单下来的第一人了,当然这少不了田建的运作,作为太子党的人就算你的才能堪忧,可是只因为你是太子的人,也能混个一官半职。更何况蒙敖此次大战生生歼灭三千秦军,堪称齐国二十年来的一次大胜。一个才能都有的人,而且还有路子,当不上大官也难!
蒙敖犹豫一会,对田建一揖道:“殿下,虽说宋国已经被灭,可是在故宋地仍旧有许多心怀故国的人,尤其是子姓。”
田建有些默然不语,子姓之人有很多姓氏,像孔子就是属于宋国人,他的祖先原本就是宋人,孔子氏孔姓子,而宋国宗室也是子姓之人,所以说宋国人都不鸟孔子,在宋国游说的时候,也少不了被宋人骂数典忘祖之辈,学习了周氏的礼仪制度,来规劝宋公任用他。
“惶惶若丧家之犬。”虽说是孔子在郑国时候的形容,但是在宋国也好不到哪里去。作为迷信鬼神之属的宋人,对于孔子的“敬鬼神而远之”,明显是嫌弃的,而且在论语八佾中记载: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子曰:‘吾不与祭,如不祭。’
这一句话虽说没有说孔子不敬鬼神,但是从他的观点可以看出孔子对鬼神不是很亲近,对于宋国人来说不敬鬼神显然不能忍,何况孔子又是子姓,这比卖国贼还难以接受。
周武王伐纣,商朝覆亡后,按照分封制的礼法,国家虽然覆亡,胜利者仍然不能让以前的贵族宗祀灭绝,因此当周武王分封诸侯时,仍然封纣王的儿子武庚于殷,以奉其宗祀。武王死后,武庚叛乱,被周公平叛杀死,另封纣王的庶兄微子启被封于商丘(今河南商丘),国号宋,都城为商丘(今河南省商丘市睢阳区西南)。以奉商朝的宗祀,为周朝的二王三恪之一。后来周公旦担心商人固有的领土作为关中本位的周朝明显管理不力,所以分封了自己在鲁国,姜尚的后人在齐国,以此来控制商人,洛邑就是这样产生的。
孔子的论语尧曰篇曾记载此一原则叫做“兴灭国,继绝世”。在始皇帝灭六国之后,六国君主流放的流放,杀死的杀死,就像田建就在共地被活生生饿死。而田建的弟弟田假就没事,反倒在后来项羽大封天下的时候,被封为齐王。后来的王莽就是田建的子孙,不得不说,田氏的人对篡国这一件事矢志不渝。
“本宫已经让蔡泽前去陶郡,去观察各个势力的动静。”田建缓缓说道。本来他的打算是在陶郡膏腴之地建立自己的商业系统,通过钱财供养自己的军队和构建防御工事,不过没有想到其中险阻多多,还有心怀故宋的人掺杂其中。
战国时期,诸侯国普遍发生卿大夫夺权,江山改姓或由旁支取代,像田氏代齐、三家分晋,宋国也发生了戴氏取宋,宋桓公被宋剔成君(戴氏)推翻,宋剔成君成为国君,即剔成。
公元前318年,子偃称王,即宋康王。史称宋康王“行王政”,即实行政治改革,宋国遂强盛起来,东伐齐,取五城;南败楚,取地三百里;西败魏军,取二城;灭掉滕国,取其地。”号称“五千乘之劲宋”。
这位有射天之举的宋康王明显嫌自己作死还不够,在受到齐、楚、魏大国的忌恨的时候,没有想过要去修缮关系,反倒乃与齐、魏为敌国。在地理位置上被楚国、齐国、魏国三国包围住了,堪称四面受敌。
公元前286年,宋国发生内乱,齐国趁机便联合楚国、魏国攻打宋国,宋国百姓四处逃散,城池没能守住,宋康王于是逃到倪侯的住所,齐军抓获并杀死宋康王,灭亡宋国,三国共同瓜分宋国的土地。
不过戴氏也是子姓,也是和纣王一个血统的,也不存在什么灭其宗嗣的事情,宋国百姓还能接受,可是齐国灭亡宋国之后,杀死宋康公之后,宋国人焉能不记恨齐王,乃至他这个未来的齐王。
“殿下有所防备就好,其实我等有七千六率,再加上驻守的八万军队,宋国人的复仇对于我们没有什么大事,可是就要防止像专诸刺杀赵襄子这类事情的发生。”蒙敖道。
宋国人即使对齐国人怎么痛恨,但那也是无关痛痒,也不见始皇帝在世的时候,哪个地方敢举反叛的大旗,可是不差张良这个家伙阴人,在始皇帝东巡的时候派刺客杀人。
“本宫有杨毅在身边保护,想来也是安全的。”田建点点头道。
在旁边发呆的杨毅听到这句话,立刻对着蒙敖和田建施了一礼,激愤道:“毅即使身死,也要保殿下安全。”
在旁边的蒙敖哈哈大笑,用手捋了捋短冉,说道:“本将军就看你小子的本事了,若是闲暇时候,也可到我这里来学习兵法,当一辈子侍卫是没有前途的。”
杨毅显然没有意识到这是多么难得的一个机会,摇摇头道:“我的任务就是保护殿下,兵法什么的没有兴趣。”
蒙敖在旁边尴尬的笑了一笑,也就不再提教他兵法的事情了,还是有时间教自己的儿子吧!
田建笑着摇了摇头,却也没说什么。
初春的清晨,冉冉升起的朝阳,光芒和蔼的洒向大地,照耀万物一切都是金茫茫的,到处都是生机勃勃,鸟语花开,冬日的寒冷似乎还未脱去,此时还有些微清凉之意。
在草叶上的露珠轻轻滚动,晶莹剔透,从中似乎可以看到远方激烈的吆喝声,各种各样的草木在这一天似乎散发着与众不同的青春活力,鲜花开了五彩的花蕾,一阵微风吹过,轻微摇曳的身姿将蕴藏一冬的花香向着四周扩散,小小的溪流解去了冬天来的冰寒,在可以清傥到溪底的细小石子上缓慢流淌,在温暖的阳光下生起了丝丝雾气。
在陶邑以西百里的地方,两座大山之间,这里有着一个个军营穿插其中,在轻薄的雾气缓缓揭起的时候,可以朦胧的看到忙碌身影上一个个脸上流淌着的汗水,,须臾之间,这些场景越发清晰了起来。
在两山之间,那些人挥着镐锄一下下的艰辛的开采着那些褐红色的矿石,这些据太子殿下所说就是铁矿石,也就是“恶金”。
在《国语·齐语》中记载:“美金以铸剑戟,试诸狗马;恶金以铸鉏、夷、斤、斸,试诸壤土。”,这里所说的恶金就是铁器。对于春秋战国的人来说铁器这种东西是不配铸就成为刀剑的,因为在战场上用铁铸就的兵器很容易折断,而青铜没有这个顾虑。
判断一个地方的冶炼水平,就是靠青铜剑的长短,在荆轲刺秦的文章中,始皇帝抽出宝剑一下子没抽出来,就是因为剑身太长。
在晋国的时候赵简子赵鞅,也就是赵襄子赵无恤的爹,为了铸造邢鼎,曾经向国人收集恶金,而邢鼎就是由铁铸就的,在战国时候,先民已经有了用铁的记录,不过这种用铁很是笨拙,他们只懂得用生铁,而生铁有的特性就是脆,硬。
在化学上分钢,熟铁,生铁的标准就是含碳量的多少,含碳量越少,铁就不易折,就越发“软”,就越不容易生锈,根据原电池的原理,当含有碳的含量多的时候,就会发生原电池腐蚀,这也是不锈钢产生的原因,在不锈钢里面含碳量已经很低了。
对于陶郡的百姓而言,铁器很是常见,因为陶郡是天下之中,是天下最富,膏腴之地,宋国能称为“五千乘巨宋”就是因为宋国占据了以商丘,陶邑为核心的天下最富的地方,这些地方不仅农业发达,而且商业比之齐国临淄也不逞多让。
早在春秋时期,范蠡帮助越王勾践称为春秋霸主就退居二线,不再为政,转而从商,被天下称为陶朱公,这个陶就是陶邑,而范蠡以什么发家的呢?就是用铁器。
陶邑为什么称为“天下之中”呢?因为陶地东邻齐、鲁;西接秦、郑;北通晋、燕;南连楚、越,所以太史公司马迁称定陶为天下之中的最佳经商之地。
就像后世的国际大都市,香港虽然地缘位置不是算太好,资源贫瘠,可是它背靠大陆,靠着大陆在尚未改革开放的时候成为和澳门一样的输出口和供给口,所以从原来的亚洲一线城市成长为国际大都市。
从远方的山路上渐渐走来了一支军队,看样子大概只有百人,可是在前方的年轻人却看起来与众不凡。
“殿下,采集的铁矿已经有五千石了。”卫庆恭敬的答道。
原来这个年轻人就是田建,田建一阵思索,开口道:“蔡詹事和陶邑那些家族正在周旋,这几千石的铁矿石虽说不多,但也可以现行打造铁器投入市场。”
“重不过石。”《国语·周语》。注:“百二十斤也。”也就是一石等于一百二十斤,换算三千石的铁矿石也有四百多吨的铁矿石,在经过提炼,以十存一来算也不少了,不过对于陶邑的市场来言却是一个很小的水花。
在半月之前,田建就到达了陶郡,令他始料不及的是,陶邑的势力虽然没有对她进行刺杀,可是在他明言要接管陶郡的整个商业和军备的时候,看着和蔼可亲的家族们开始了一阵阵的打击,仅在三天,陶邑上下的商业运作已经完全崩溃。
田建深知,这些人是不怕他齐国的,若是秦人在,这些人早就被秦人绳之于法了,对于秦人,商人这类的生物就是社会的囊虫,没杀他就算好的了,还敢胡闹?
而齐国不一样,在姜太公的时候,就行贾于天下,提出了种种保护商市的法律,就连齐王也不能简单的去违背,而在管仲时代,邹忌时代,明君历法就是齐国君主必须要奉行的典范。
尤其是田氏代齐之后,作为齐国的最大商贾-田氏,他们的国策也是偏重于商贾的,所以造成了如今这个尴尬的局面。
不过对于田建这个有着五千年历史的现代人来说,这些区区的商业运作简直就是小儿科,想要从商业上拖垮陶郡所有正常的运作,简直是痴人说梦。
对待商业辗轧,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用货降价,从而使他们亏空。
因为春秋的只灭国不绝其祀的做法,宋国的大批量产业掌握在这些旧贵族手中,而那些商人自认为掌握了陶郡上上下下的铁矿,铜矿,这些后顾之忧可以免除。可是他们却是忘了,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知识很丰富。
尽管田建是个文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