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烨哦了一声,想了起来,他听维埃里聊起来过,说医生与药剂师行会是个大行会,下面还有很多下属分会,比如药剂师行业中的一个重要分支,就是殡仪业,殡仪人员同时还是药剂师。除殡仪业之外,该行会还包括许多附属行会,如杂货商行会、中间商行会、画家行会和船员行会等。由于他们不能组成自己的行会,他们只能依附于医生和药剂师行会。这样推测起来去巴杰罗监狱进行解剖的人就可以解释得通了,医生,画家和药剂师们本来就都是同一大行会里的人,相互之间还有些很多的联系,不仅是业务上的,还有私人交往上的。
苏烨明白过来便笑道:“达芬奇,看来我们俩个还是同一个行会呢,我现在已经有了在佛罗伦萨行医的资格了,属于医生与药剂师行会,你的师傅韦基罗奥是画家行会,也是属于医生与药剂师行会的,以后你也会成为行会的一员的。”
达芬奇嗯嗯点点头。
苏烨看着手中的人体素描,心念一动,问达芬奇:“我现在有一事要你帮忙,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陪我去?”
达芬奇想也没有多想:“可以啊,您说,到时我一定去的。”
苏烨斟酌了一下道:“是这样子的,过几天我要在佛罗伦萨大学开始讲课,我现在也不太清楚要讲什么,不过,看了你的这些素描画,我倒是有了一个想法,你看这样行不行?因为我要讲的是关于针灸的原理,说实话,我也不太明白,我只是根据前辈的教导,得什么病用什么针法,用时多少,什么时候用针等等,至于为什么如此用针,是说不清楚的。”
达芬奇道:“那也没有什么啊,您能把病治好就行了,我母亲的病就是您治好的,我相信针灸是有用的。”
苏烨眼睛看着达芬奇道:“那您就不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为什么针刺在身体的某个部位就能治病,针刺的深度为什么要刚好这么多,再深一点或者浅一点都没有用呢?”
达芬奇眼睛一亮,对啊,这事情想想确实挺神奇的,不用吃药,不用放血,一枚小小的银针怎么就能治病?
“对吧,达芬奇,你就不想弄明白这事情吗?”
“我当然想,可是我又不懂医学。”
苏烨道:“你现在不懂,那是因为你还不知道,你这些解剖图的作用,你看你画的这些人体素描图。”
苏烨打开后面的几幅图,指着上面的图说道:“你来看,你画这些图的时候,是不是按照你老师的要求来画的,这是骨骼图,头骨,脊柱,手部,足部等,这个应该是肌肉图,这个是什么?”
苏烨指着其中一幅图问达芬奇,达芬奇道:“这个是动脉和静脉系统图。”
动脉和静脉?苏烨突然想着白天读到过的一位医家的作品《论解剖过程》,就是罗马医学家盖伦,大韶国同时期也有一位大医学家,叫作张仲景,这一东一西两位医圣,是同时出现的。
盖仑创立了一种血液运动理论,他认为,肝脏将人体吸收的食物转化为血液。血液由腔静脉进人右心,一部分通过纵中隔的小孔由右心室进人左心室。心脏舒张时,通过肺静脉将空气从肺吸人左心室,与血液混合,再经过心脏中由上帝赐给的热的作用,使左心室的血液充满着生命精气。这种血液沿着动脉涌向身体各部分.使各部分执行生命机能,然后又退回左心室,如同涨潮和退潮一样往复运动。右心室中的血液则经过静脉涌到身体各部分提供营养物质,再退回右心室,也像潮水一样运动。
听起来很有道理,苏烨回想了一下,《黄帝内经》中的记载,《灵枢.经脉篇》云:“经脉者受血而营之,外可度量切循而得之,其死可解剖而视之。脉之长短,血之清浊,皆有大数”。这段经文指出,经脉是接受血液而营行的,且脉有大小不同,血有清浊之别。大小应指血管的长短粗细,清浊很可能是指动静脉的颜色差异。看来,清者便为西方人所说的动脉,而浊者应为静脉,西方人分得更为清楚,这点是可以学习借鉴的。
“哦,那这是什么?”苏烨指着另外一个头部图上的绳索一样的东西问道。
“听老师说,这个叫神经系统,应该是从脑部出发,连接全身的。”达芬奇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旁边又拿出一本小笔记本,上面画着一些动物的解剖图,指着其中一个对苏烨道:“您看这个,这里记录了我以前解剖青蛙时作的图,很神奇的是,刺穿脊髓会导致立即死亡,而当青蛙被剥离头部、心脏和所有肠子时,它还能活几个小时。我猜想,脊髓似乎是运动和生命的基础。您觉得呢?”
苏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如同进行了一场知识风暴的洗礼,现在达芬奇突然又冒出这样一句话来,更让苏烨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不是说,心才是生命的基础吗?不过按照盖伦的解剖来看,大脑才是控制人体的主宰,今天突然听到达芬奇这样一位少年,提出了脊髓才是生命的基础,怎么不让人震惊莫名!
不管这个说法对不对,但至少证明脊髓肯定与运动与生命的关系十分密切,可能还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苏烨又翻到了达芬奇画的人体脊柱图,与肌肉图,看了一会,又比了比身上的位置,心中突然生出一个从来没有过的问题:这些图与人体穴位图放在一起对比,又会出来一个什么效果?
苏烨对达芬奇道:“我能不能在你画的这些图上标注一下穴位图,或者你帮我另外画一个?”
达芬奇道:“嗯,这样好了,我重新画一个吧,你需要怎么画?”
苏烨道:“我需要一个背部图和侧视图,侧视图画出肌肉与骨骼,最好还有你说的神经与血脉图,背部图只要与之相对应大小的就可以了。”
达芬奇眨了眨眼:“背部图很快,可是要把骨肉骨骼血管与神经都画在同一幅图上,这有点难哦,嗯,我试试用不同的颜色表示,您等会啊。”
达芬奇拿着自己的手稿,看了有一会儿,开始画图,画了一张,不满意,又重新画,如此这般,调整了好几次,才开始静下来,在纸上迅速而精确地画了起来。
苏烨看达芬奇已经进入了作画状态,便与白图泰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到了画坊的外间,等着达芬奇把画画完。
画坊是两层楼结构,楼下的房间很大,被隔断成了前后两进,后面的比较安静,达芬奇平时就与其他学徒一起在后面一间工坊里作画,前面的一间有点像是展示作品的地方,有好些头像和雕塑作品放着,还没有完工,应该是韦罗基奥接的订单。
旁边还放着几幅油画,有的刚打了个底稿,有的还在上色阶段,都是圣母之类的基督教题材。
突然其中一幅画引起了苏烨的注意,那幅画还是个底稿,中间的人物部分还没有画好,但人物后面的风景已经画得差不多了,风景画表现的是乡间开阔的山野,但山野的旁边明显有一个岩洞,看那个洞的样子,让苏烨想起了与达芬奇在芬奇镇的山上看到的有大鱼骨头的那个洞口,再仔细看,简直是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