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烨大惊失色,后退一步,伸手去取腰间匕首,却拿了个空,一个白鹤亮翅之势迎向怪兽。
苏烨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前面的怪兽,提防它突然发力,却听到后面大风起哈哈大笑起来,苏烨却不敢回头,心头一紧,自已与这位大风起少年无怨无仇,他怎么如此歹毒,居然设下这等陷阱害我?枉费自已一片好心,还把自已最珍贵的匕首送给了他。
苏烨脑中千转百回,但迟迟不见那怪兽发动攻击,再定睛一看,这怪兽似乎不会动,再大着胆子上前一步,这次看清楚了,原来这只是一幅画,那喷火龙画在一个人形盾牌之上,只因房间内光线昏暗,一缕阳光闪动,那盾牌上的怪兽在浮动的光影中看上去宛如活物,初见之人无不被吓出一身冷汗。
大风起看来多次用这个吓过人,学着苏烨刚才的样子做了个白鹤亮翅状,又笑了一通,似乎在笑话苏烨胆小。苏烨惊吓过后倒也不再怪他,看来这孩子太无聊了,居然用这个吓唬人。不过,这画技也实在了得,居然连自已也被骗。
大风起见苏烨有些恼怒,悻悻地收起了笑声,瑟然地缩在墙角,有些可怜巴巴又带着讨好地望着苏烨。苏烨没好气地瞪了大风起一眼,也不再理他,自顾自地蹲下身子仔细查看盾牌上的画。
苏烨细看之下大为吃惊,自已好歹也算是见多识广之人了,却从来没有见过画上之物,此物说是龙又不像,却又只能说它是龙,只不过不是自已从小所见过的那般模样,记得年少时教自已作画的老师说,画龙嘛最简单啦,一画鹿角二虾目、三画狗鼻四牛嘴、五画狮鬃六鱼鳞、七画蛇身八火炎,九画鸡脚画龙罢。眼前之龙既无鹿角亦无狮鬃,难道是这个地方龙吗?苏烨十分好奇这种生物难道真的存在?
苏烨更吃惊的是这龙画得如此活灵活现,让人信以为真,是作画之人采用了苏烨从未所见的画法,苏烨见过许多画动物的高手了,如王诜,李公麟等人,皆是个中高手,所画骏马均是形神俱备,意韵飞扬,自以为此等画作已是人间最佳,没有想到在这个不知名的山里小村,竟然能够看到如此旷世奇作,此画如此逼真,皆是因为其画法独特,远看让人有一种实物就在眼前的错觉,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苏烨伸出手指在画上摩挲,试图探寻笔画来历,却一无所获,此画宛若天成,并无师承来历可寻。
手指触及之处有极细微的凹凸不平,触感滑溜,似乎是用了什么油料,再看颜色,那鲜亮斑斓的色彩令人惊艳,苏烨认出其中有朱砂,有天青石,不过另外各种用的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苏烨转过头,朝着大风起点点头伸出大拇指,大风起见苏烨夸赞他,紧张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拉着苏烨来到盾牌后面,指着桌子上的另一个盾牌示意苏烨看,苏烨走近一看,一股腐臭之味传来,顿时一阵反胃,好歹忍住没有吐出来,原来桌子上放的那张盾牌上是一些动物的残肢拼凑在一起,苏烨捏着鼻子,仔细辨认下,认出有蜥蜴、蟋蟀、蛇、蝴蝶、蚱蜢和蝙蝠,苏烨退后两点看看喷火龙明白过来,原来这位少年是用这个作为模板画的,还真是亏他想得出来,这人作画看来那是天生的。
绝对的天才!
什么是天才,天才就是天然自成,以自然为师即可成材。苏烨常自负聪慧过人,但也不敢说自己生而知之,不过今天看到的眼前这位却是个生而知之的人。
天才善于创造,他们是造物主的恩宠,他们天生爱造物。
苏烨的心中升起几分明悟,对啊!造物需要想像,而想像却可以由现实的实践达成。就像龙,不管是东方的龙还是西方的龙,本来就是听说过,却从来没有人见过,怎么表现其真实,那就用真实的万物来组成它,有何不可?
苏烨想通此理,看向大风起的眼神就有些不同,那眼神中透着一种难以言表的喜爱,甚至说是崇拜。大风起有些吃不消苏烨这突如其来的热情,缩缩肩膀,打了个寒噤。
苏烨一时也无法表达清楚自已的意思,伸手比了个绘画的动作,大风起果然明白,嘴里吐出一个词来,从旁边的桌子上取来了画板与画笔,还有调色板,苏烨一看,这作画工具也是大为不同啊,这毛笔头是扁的,与其称其为笔,不如说是刷子更确切,这刷子大大小小不下十种,大的有巴掌宽,小的只比针尖,还有那调色板,上面的一种鲜亮的紫色让苏烨大为惊奇。
这种鲜亮的紫色隐隐有玻璃光泽,在暗淡的日光折射下,闪耀着深色玫瑰的色相,让苏烨十分着迷,忍不住伸出手指去触摸,刚碰到还没有触摸这紫色的质地,大风起便拦住了他,嘴里嘟囔着:
Ποιοδενχειακοσειγιατοκλυφοτουελαστικο
Τυλιγμνοσεμπλε,ηβαφστηβαφ,
Χρειζεταιμνομιασταγναγιανακνειναθαμα.
πωταμτιατουΑττι;
Χρωματζονταακατργαστομετξιπουπωλονταιαπεμπρου;
(谁没有听说过推罗的贝壳如何,包裹着蓝色,这染料中的染料,只需一滴就能创造奇迹,
像阿斯塔蒂的眼睛那样?为商人卖的生丝着色?)
苏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大风起取过一只小碗,用一把小刀轻轻地在调色板上把那已经很薄的那层紫色粉末刮了下来,然后轻手轻脚地拿着小碗,把它藏到了柜子里,看其珍而重之的模样,这紫色粉末貌似很昂贵?
苏烨摇摇头,你这也太小气了,就这一点点,难道是黄金不成?
苏烨还真是不知道,其实就连大风起也不太明白这紫色的粉末到底有多少金贵,当十几年前君士坦丁堡被攻陷后,制作紫色的工艺就失传了,现在市面上的紫色衣物价格奇高。
“紫色是魔法石。”文学大师泰鲁说;当推罗紫这种最珍贵的古老染料比黄金本身价值更高时,谁又能怀疑这句话?要知道,一磅染了紫色的羊毛价值是面包师年工资的三倍左右。
所以只有最尊贵的皇帝与教宗才穿得起紫色的衣衫,一件紫色长袍价比金缕衣。
苏烨捏着鼻子与大风起一起把那些,蜥蜴、蟋蟀、蛇、蝴蝶、蚱蜢和蝙蝠的的残肢清理出去,苏烨顺手又把大风起的房间整理了一下,苏烨就是看不得房间乱成一团糟的样子。
花了一个时辰,才把大风起的房间整理得整洁有序,一切都归置得井井有条,苏烨看看自已的劳动成果,拍拍手,嗯,这地方总算像点样子了。可是一转眼却看见大风起一脸的嫌弃模样。
时近黄昏,苏烨与大风起出了房门,准备去吃晚饭,正在此时,外面靠着墙躲躲闪闪地进来一女子,此人身着黑色连袖外套,用一方形白麻布包着头发,头发在头顶打了个结。
此女子走到近前,此人面容苍白,脸带倦色,眼神暗淡,只有在看向大风起时眼中才会闪过一丝光亮,苏烨看看大风起,又看看此女子,有些感觉到此女子应该是有故事的。
大风起见到此女子,脸上的表情却很是奇怪,说不清是讨厌还是喜欢,还夹杂某种不安。也不上前打招呼,只是静静看着那女子缓步拐进中间的房间。
苏烨隐约听到进门时那女子一声轻轻的叹息,似乎有说不清楚的怨与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