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水河道上,双桅官船正踏浪驰骋,一路向东而行。
官船之上,李佑手持望远镜,一直盯着过往船只张望。
他的耳边,还回荡着今早在码头时,审问看客时听来的回报。
“那十多个姑娘坐着马车,上了一艘运货商船。”
“那商船打淄州来,船上货物已下了船,本打算空船返航。谁知竟捡了大便宜,叫那红衣女子给包了下来……”
毫无疑问,沧阳今日包了艘商船赶向了浅水湾。
而她们出发的时间,比李佑早了约有一个时辰。
齐州码头距离那浅水湾,并不算太远,直线距离不过七八十里。
即便算上河道蜿蜒,水路总长也不过百十里。
这样的距离,又是顺流而下,而且那商船又几乎是空载,只带了一辆马车和十多个女人。
算下来,今天日落之前,沧阳是绝对能赶到浅水湾的。
李佑很是担心,明日就是赵海发起奇袭的日子,那鲲鹏帮定已赶到浅水湾埋伏了起来。
若沧阳此时傻乎乎杀过去,那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李佑又催粗船夫,将风帆鼓足,直朝浅水湾驶去。
走了一路,河道上都没见有几艘船。
听码头上过往客商说,那艘淄州商船是艘单桅帆船,船底刷了朱漆,船尾还挂了“淄”字幡旗。
这样的商船,该是不难认出。
可走了一个来时辰了,却仍一无所获。
如今已快出齐州,就要到那邹平县境内了。
再走十多里路,就要到那浅水湾了。
李佑心中愈发担忧起来,只好握着望远镜不停朝前张望,同时催促船夫再加快速度。
望远镜里,前方河道一片坦途,只能看到水面反射回来粼粼波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前方是一段湾口,一眼望过去看不到前方,望远镜再无用处。
李佑将望远镜放下,低头拿起地图,再细细观望那浅水湾的位置。
再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已过了正午,再过一个时辰太阳就该落山了。
依着距离浅水湾的距离和他们此时的船速,他们绝对能在落日前赶到浅水湾。
若那时还找不到沧阳,接下来该怎么做,李佑也毫无思路了。
“殿下!”
忽地,侍卫惊声尖叫了一声。
李佑抬起头来,便见侍卫正探手向前:“那艘船……”
顺着他的手,李佑正瞧见前方河湾口处,正停泊着一艘商船。
先前因河道拐弯,那艘船被岸头遮掩了住,现在才露出船尾来。
藉着那船尾底部的红色,李佑已分辨出来,这正是沧阳所乘的那艘商船。
李佑激动起来,拿起望远镜看了一眼,正瞧见那船尾悬挂的幡旗上,一个大大的“淄”字正迎风招展。
“快,快追过去!”
李佑立马高呼起来,同时已飞奔了回了舱内,将侍卫纠集起来,准备夺船追过去。
好在此处距离浅水湾还有十里路,在这里截获沧阳,总算没惊扰到那鲲鹏帮。
官船渐渐靠近,李佑已透过望远镜看了清楚,那艘船正稳稳停在河岸边,船头有几个伙计,正在往船上收拾几块船板。
叫李佑失望的是,那船上,似乎没有沧阳的身影,也没有看到车马。
那船夫收拾了船板,似要回舱启航。
李佑赶忙指挥官船将那商船逼停在码头,派了侍卫登岸控制住对方船夫。
那船上几个船夫看上去全是穷苦人家,被侍卫一喝,登时吓得瑟瑟发抖。
没多久,便见船尾跑出个稍显干练些的老船夫,该是这艘船的船老大。
像这种跑货的商船,多半就是这几个船夫合伙出钱打制,平日里给商户们跑商运货赚钱。而那船老大,多半就是出钱最多,在船上做主的头儿。
“咋了咋了,几位官爷!”
“咱们可都是本分人,辛辛苦苦跑船挣些糊口钱,可不敢招惹官老爷们啊!”
那船老大倒还有些见识,大老远便陪着笑冲了出来。
他一边往船头走,还一边伸手往怀里掏,竟掏出了块形状规整的银锭子。
这样的银锭,寻常百姓极少使用,便是富庶人家,多半也是切开了分成数块花销。
“几位爷,拿这银钱去吃些茶水,还望能饶过咱兄弟们……”
那船老大双手捧着银锭走了上来,在侍卫群中望了一眼,随即便朝李佑走了过来。
这船老大倒有几分眼力,脑子也灵光,下手倒也干脆。
李佑接了那银锭,在手中掂量掂量,又将之放在鼻前闻了闻。
银锭上香气扑鼻,那是女子身上的香氛气息。
而李佑对这香味极熟悉,因为这香味正是李佑自己发明的逍遥露的气味。
他朝那船老大笑了笑,随即扬了扬手中银锭:“你不必紧张,我们不是冲你们而来。只要你老实答话,这锭银子我立马归还。”
那船老大一愣,随即便轻吐了口气,想来他原先以为李佑是故意盘扣钱财,如今得知真相才松了口气。
李佑将银子亮了亮:“你这银锭,是从何而来!”
那船老大低了头答道:“这是方才拉的几位客官所赏,他们几人一车坐了我们的船,到了这处湾口便下了船,还赏了小的这块银锭作为船资。”
李佑点了点头:“是几个女客官吧?”
“欸?”那船夫一愣,“官爷竟是知晓?”
李佑轻笑了声,将银锭丢还了过去:“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只需告诉我那几个女客管的下落便好。”
那船老大接了银锭,脸上笑容更灿烂了,连忙凑上来朝东面指了一指:“那几个女客官刚刚下船,他们强令咱们将船停在这河岸口,下了船乘车沿河道朝东去了。”
“朝东?”李佑已望向了东向河岸,那里有一条官道直朝浅水湾方向。
船老大说到兴起,又呢喃起来:“我还奇怪呢,她们既是沿河赶路,为何不乘船非得改走陆路?”
那船老大正自蹙眉迷惑着,却听得身边脚步声阵阵响动。
他再抬头一看,却见方才还在船上的一众官人全已下了船,打马朝东面追了去。
“咦?真是一群怪人……”
船老大皱了皱眉,旋即又低头摸了摸手中银锭,脸上重新漾起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