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阳一时起意,兴了逃亡念头,当下就准备连夜逃出去。
可经李佑细细分析,她才恍悟过来,趁夜逃离,的确是最下乘的选择。
李佑为人聪敏,又肯贴心替她分析,沧阳自然将全部希望寄托于李佑身上。
她感激地望向李佑:“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李佑沉吟着:“怕只有白天行动,才有机会逃出城去。”
沧阳想了想:“可爹爹安排在府外值守的兵士怎么办?”
她总不能独自逃离,要带上随行侍女的,那么多人想逃脱兵士看守,实在不大容易。
李佑哀叹一声:“怕是只有我出面了……”
“你?”沧样望向李佑,“你出面有什么用?今晚你不是出面去见了我爹爹么?”
李佑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招了招手,拉沧阳到近处,对她耳语道:“我每隔几日,都会到码头视察。前往码头自然要乘坐马车的,到时候,你便藏在我马车之中。想那兵士们不敢搜查我的马车。”
“原来如此!”沧阳双眸一亮,兴奋点头,“对,他们该是不敢盘查你的!”
她激动地雀跃起来:“正好我能借搭你的马车,一路赶到码头。等到了码头,便能乘船离开齐州了!”
沧阳仿佛看见自己已坐上了客船远走高飞,离嫁去崔家的阴霾渐行渐远,她心下欢愉起来。
可高兴了没一会儿,她又忽地想起来,这事怕是遮掩不住。
沧阳担忧:“那你呢?此事若叫爹爹知晓,他怕要勃然大怒。到那时,你要面对的,怕不止是责难那么简单了……”
说不准,父王要告上京师弹劾李佑了,这对李佑来说,可算是极沉重的打击。
想到这里,沧阳方才的欣喜一扫而空。
李佑叹了口气,拍了拍沧阳的肩头:“都到了这份上了,还理会那些做什么?”
他极真诚地望向沧阳,眼里流露出关切和期许:“唯愿你能逃脱魔爪,避免嫁入崔家的不幸之事。至于我……哼哼……大不了挨父皇一顿申斥,挨你爹爹一顿责打罢了……”
他这话说得大义凛然,着实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慷慨气节。
“申斥……责打……”沧阳有理由相信,这些遭遇绝非危言耸听,而是李佑当真要面临的挑战。
她心下更是感动,不由两眼一热,哭哭啼啼道:“李佑,你……你当真讲义气!”
“别说这些了……”李佑大手一摆,颇为潇洒地转了个身,面向皓月昂首而立,“为了你沧阳的幸福,我李佑受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沧阳心里全被暖意包融,当下有万万分感激涌入心头。
他上前抓了李佑胳膊,哭着鼻子道:“李佑,日后但凭你有所求,我沧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第二日,早食过后,李佑便慢悠悠备了车驾,准备前往码头。
而沧阳经李佑提点,早已备好了行装和人手,悄摸钻进了马车中。
李佑这辆马车十分宽大,竟能容下她十好几人。
挤是挤了点,但只要能溜出去,沧阳倒也不在乎了。
“王妃,那本王便去码头巡视了……”
李佑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沧阳心知他马上要上车了。
接下来,便要经过正门,穿越兵士的封锁了。
沧阳激动起来,心中噗通直跳。
车帘被撩开,李佑的脑袋已探了进来。
一坐上车,李佑便淡然笑道:“放轻松些,你爹爹那些兵士绝不敢搜我的车。”
沧阳料想如是,便点点头:“那咱们快出发吧!”
李佑挥了挥手,大队侍卫开道,马车很快经过前院,到了侧门处。
依着惯例,这侧门是王府最常开的门,平时往来出入,都走的是这侧门。
而这侧门之外,自然有大队兵士在值守。
平素里,侧门值守的都是李佑的部下,但近日依赖,外头多了一支二十来人的小队。
那自然是李孝恭的部下兵士。
“要出门了,你们不要出声!”李佑朝沧阳嘘了一嘘,随即轻轻撩了帘子,朝外探了一探。
待到马车穿过侧门,即将经过兵士队列之时,他机敏地放下了车帘。
“站住!”外头已有人在叫嚷,那是李孝恭安排在此的兵士,“这车中所坐的是什么人?”
听到这声问候,沧阳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车外又响起胡泰来的叫嚷声:“他奶奶的,眼瞎了不成?没瞧见这是齐王殿下的车驾?”
李佑已适时咳嗽了声,朝外头喊了句:“怎么回事?本王的车驾也有人拦?”
听得李佑这般声张,沧阳稍稍宽了口气。
李佑已亮明了身份,那些兵士再大胆,也绝不敢当面顶撞李佑。
“原来是齐王殿下啊!”那兵士的声音越来越近,想来他已走到了车驾侧翼。
“殿下今日出府,是要做何事?”
这人倒是执着,竟盘查起李佑来了。
想来是李孝恭下了死命令,要严防沧阳脱逃。
沧阳有些焦急,忙用恳切的眼神望向李佑。
李佑摆了摆手,那意思是不要紧张。
他随机轻哼了声:“怎么?本王的行踪,也需向你汇报?”
这语气不太客气,但他是齐王,本就无需和这些兵士客气。
外头的声音软了下来:“还望殿下见谅,小的们领了郡王将令,绝不容沧阳县主逃离王府。所以……”
听到这,沧阳又担心起来,她生恐那兵士当真要搜查马车。
那样一来,她的逃离计划,当下便要被揭穿。
李佑“嘘”了一声,又放亮嗓音道:“本王每隔几日都要去码头巡视,这事儿王叔该也知道。你若不信,就去问王叔好了!”
他这是给此番出府找了个极合理的理由,想这样的常规行程,那兵士绝不该再怀疑。
果然,外头安静了片刻,随即又有声音传了进来:“原来如此……那……小的就不耽搁殿下了,殿下好走!”
听到这话,沧阳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她又不敢将声音放得太大,所以这口气绵长细软,实在不够酣畅淋漓。
但只要能逃出齐州,沧阳已足够满意了。
马车随即启动,开始往北而行。
车中几人都已默默露出笑脸,准备庆贺逃出生天。
却是在此时,方才那兵士的声音却又传来:“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