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郑五爷和几名犯官后,李佑又在山茌县城里住了一晚。
三名县官被捕,这县里政务便无人主持了。李佑派人去州衙找了赵广,从州衙调了几个得力之人前来接管。
第二天州里下派的官吏抵达,李佑才踏上返航的官船。
济水之上,官船一路朝东,踏浪而行。
李佑趴在船头吹风,顺道欣赏沿途风光。
这宽阔的河道,日后便是齐州发展的关键要道,将会给齐州城带来繁荣。
官船刚刚过了武家港村,再行不远,就要到那处石岗小山所在的湾口了。
“看什么呢?”
沧阳背着手,一踮一踮走了过来,显得轻灵活跃,看得出来,她的心情不错。
这一次山茌之行,总算是叫她过了把女侠的瘾。
她走过来,顺着李佑视线方向望了望,轻咦道:“那里不是那武大郎的村子吗?咱们不用放他下船吗?
李佑摇了摇头:“武大郎身体尚未痊愈,还是先带回去疗养吧!等他伤病治好,再由他作决断吧……”
他又叹了口气:“不过他家人都已故去,这张家港对他而言,也算是处伤心地了……”
“哦!”沧阳乖巧点头,又像是怕自己的声音叫舱里的武大郎听见,招惹了他伤心,捂了嘴不再作声。
李佑又往前指:“那儿就是咱们要炸的石山,不知道阎立本今日有没有带人来此劳作。”
沧阳噘着嘴扫了一眼:“好端端的石山,非得炸了它作甚?”
“你不懂……”李佑没有细与她解释,只朝那石山方向细细望了眼。
那里已有不少民夫正在浇油放火,看似已在辛劳工作。
不过似是没瞧见阎立本的身影,估计阎立本今日没到现场。
李佑正眯眼观望,忽地听见身后传来吵嚷动静。
“快拦住他,快点!”
胡泰来的声音自船舱里传了来。
“咦?怎么回事?”
沧阳扭头看了一眼,已好奇地朝船舱方向走了过去。
李佑也跟了上去。
刚走到船船侧翼,就见得侧翼甲板之上,不少侍卫正围在一起,似是拉扯着什么。
“快拉上来,拉上来!”
胡泰来的声音传来,他似在费劲地做着什么,此时声音都显得有些吃劲。
李佑拨开围观人群,与沧阳朝那船舷位置的甲板上走了过去。
“咦?他们这是在做什么?钓鱼么?”
沧阳已好奇地叫了出来。
李佑这时也看清前方状况,原来竟是胡泰来扒在船舷栏杆上,整个人已跃至船舷之外,而他此刻单手扒着船舷栏杆,整个人看似要落入水中。
他这般怪异姿势,当然不是作秀,因为此刻他的另一只手,正提着一个人的腰带。
竟是那武大郎!
武大郎此时完全凌空,垂悬于河面之上。他之所以没有落入水中,全是因为胡泰来正费力地拉着他的腰带,将他提了住。
而剩下的侍卫们,则费劲地伸手扒拉,正将胡泰来二人往船上拉。
李佑心下一惊:“不对,哪里是钓鱼?分明是那武大郎要落入水中,被胡泰来给救了上来!”
“落水?”沧阳探出脑袋,朝船舷外侧看了一眼,“呀!那小子是要投河!”
李佑心中一凛,对啊,武大郎分明躺在舱中病房里,怎么好端端跑到外头来了?
他立马高呼:“赶快将他两人拉上来!”
很快就有侍卫翻身出了船舱,单手吊在栏杆之上,伸出另一只手支援胡泰来。
几人合力之下,那胡泰来和武大郎很快就被拉了上来。
胡泰来上来之时,已是脸色泛红,气喘吁吁。
而那武大郎倒好,整个人干脆陷入昏迷状况。
他本就虚弱不堪,又经这么一折腾,怕早就支撑不住了。
李佑赶忙招呼侍卫送他进了舱内病房,好生看户照养。
而后,他才走到胡泰来身边:“怎么回事?”
胡泰来这时已喘匀了气:“方才这小子趁无人看顾,竟然直往船外翻。我一看他要投河,便赶忙追了过来阻拦。只可惜没能拦住,叫他翻了出去。还好……还好我反应够快……”
听完他的解释,李佑已明白了事情大概。
显然是武大郎投河,正巧叫胡泰来逮个正着,给救了上来。
得亏是胡泰来身手灵活,在他落水之前将之捞住,否则这家伙掉入水中,便生死难料了。
沧阳听完便皱起眉来:“这家伙,病还没好,就急着寻死了。他这副病秧秧的身子,落了水怕是真救不活了。”
李佑无奈叹气:“想是刚刚经过武家港村,这家伙触景生情,才一时糊涂走了极端。”
这时候,舱内走来个侍卫:“殿下,那武大郎醒过来了。”
李佑赶忙走了进舱,一进那病房之中,便见软榻上的武大郎正掩脸哭泣。
“你们为何……为何要救我上来……呜呜呜……”
他的抱怨,已坐实了李佑的推断。
这武大郎本是二十左右的意气青年,却突遭横祸失了亲人,心情沮丧下做了傻事,倒也能够理解。
李佑记得,初次遇他的时候,这武大郎不就正在寻死么?
如今虽是大仇得报,但失去亲人的悲痛绝望,也足能叫他失去活下去的信念。
李佑心有戚戚之感,不好责怪他。
倒是跟来的沧阳不大高兴,冲上去就拉起武大郎的胳膊:“喂,我们费了力气救活你,又跑那么远替你报仇,你怎还寻死觅活?这么做,岂不辜负咱们的好意了?”
沧阳连珠炮一般抱怨了一通,将那武大郎说得涕泪横流,埋下了头去。
李佑叹了口气,上前拉过沧阳回来:“别再骂了,先容他哭够了再说吧……”
沧阳犹是不满:“他先前寻死倒也罢了,如今大仇得报,自当好好活下去。此时寻死,着实不智!”
“你懂个啥……”李佑顶了她一句,拉她到一边,任由武大郎哀哭嚎啕。
这武大郎的哭泣着实惨烈,抽噎着似要断气。
看他这副凄惨模样,李佑忽地心中一酸,不知为何想起二娘来了。
他记得,前阵子二娘得知真凶身份,重病之时李佑去开解,她便是这般凄惨哭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