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阳突然发难,骂得那三人手足无措。
但细一想来,她所说的话,全凭感觉,毫无实据。
县令杨牧已愤而反击:“这位贵人说话好生无理,难道你想凭着主观臆断,就定我三人收受贿赂之罪么?”
“哼!我说你们收钱了,定是不假!”沧阳被急得俏脸生寒,咬牙切齿道,“本县……”
“咳咳咳!”
她本是想说本县主何等身份,岂会凭空诬陷你这几个芝麻大的小官儿。
可话说一半,李佑突然的咳嗽声,才叫她惊醒过来。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身份还是不要暴露的好,免得传扬出去,叫那远在深州的爹爹查知了自己下落。
一想到这里,沧阳便好生憋屈,今日耍足了威风,却是不能杨名,这就好比是锦衣夜行,着实叫人不大爽利。
收回遐思,沧阳又将心神转回到眼前三人身上。
要想证明这三人的罪责……
啊哈,有了!
沧阳又猛地一拍桌子,将胸脯挺了挺:“要定你们几人的罪,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儿了!”
沧阳一声娇喝,叫场上众人皆是色变。
李佑支肘靠在桌上,等着看好戏。
而那三位县官,则是瞪大双眼,用略带惶恐的眼神盯向沧阳,唯恐沧阳说出真凭实据来。
堂内的其余侍卫们,倒也好奇,纷纷引耳关注。
最热闹的,就属沧阳带来的那些娘子军了,此刻已挥舞拳头高呼起来:“小姐厉害,小姐威风!”
在声声助威之下,沧阳扬起嘴角,甩出个自信笑容:“只要将那郑五爷押来审一审,不就定下你三人的罪了?”
此言一出,场上众人又都变了脸色。
李佑那支起的手肘突地滑落,摔了个埋脸啃桌。
而那堂下三人,则都已露出抑止不住的幽幽笑意,显然对她这般定罪的手段很是意外欣喜。
那杨牧已扬起头,冷笑道:“这位贵人怕是说笑吧!就凭那郑五一人的供证,就能定我三人收贿之罪?”
“如何不能?”沧阳耸了耸鼻子,反驳道。
杨牧摇头冷笑:“哼哼……只怕这位贵人是没断过案子的,怕是不知道,只凭犯人的供证,是不能定我主审官的罪过的。”
沧阳“咦”了一声,随即又重新绷紧了脸,据理力争道:“为何不能?他分明就……”
“喂……”李佑已小声打断了她,朝她摇了摇头,“你先坐下,我来处置……”
沧阳被李佑喝止,悻悻然坐了下来,小声问道:“怎么?难道那郑五的口供不能坐实他们的罪么?”
李佑无奈摇头,低声道:“当然不能了,否则所有罪犯不都要状告审案的官员了……”
定罪讲个人证物证俱全,只靠人证口供,自然是无法定罪的。
再者说来,那罪犯与断案官员之间,天然是对立关系,罪犯对官员的控诉,尤难叫人信服。
若这样都能定罪,日后每个犯人自知无法得赦,都要去控诉主审官员收贿,那这世上还有人敢去断案审案么?
沧阳低头沉吟片刻,随即恍然点头:“倒也对哦……”
她很快吐了吐舌头,朝李佑道:“那怎么办?”
李佑悠然轻笑,拍了胸脯低声保证:“交给我好了!”
“吭吭!”清了清喉咙,李佑再一拍惊堂木,“你三人断错人命案子,又累得上诉者受刑致死,本已铸成大错。现又有收受贿赂之嫌,更是罪上加罪。现在,本王要将你等暂时收押,逐一审问。待问出结果来,再量罪定罚!”
说着,他再拍惊堂木,不理会三人叫冤喊屈,即刻吩咐侍卫将这三人带了下去。
同时,他喊来胡泰来,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胡泰来随即点头,小跑着跟了下去,领着侍卫将这三名官员带到了侧边的皂房之中。
三人被带走,堂内就安静了下来。
剩下的都是自己人,沧阳也放松了下来,她敲了敲李佑面前的桌案:“喂,你到底有什么法子,能证明那三人受贿?”
李佑伸了个懒腰:“废话,当然是审问啊!”
“审问?就这么简单?”沧阳对这个回答极不满意,“你当人家傻么?收受贿赂可是大罪,人家会凭白无故招认?”
李佑摆摆手:“当然不是这么简单了,你没瞧见,我方才将他们三人分别带去了不同的房间吗……”
“哦,那又如何?”沧阳想了想,随即猜测道,“你的意思是,分别审讯,防止他们串供,他三人就会主动招供了?”
虽说这法子可能会有效,但似乎……不大靠谱。
那三人显然已打定了主意,咬死不招。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压根无需串供,就已达成了默契。
想明白这一点,沧阳随即摇头:“依我看,他们是不会招的。倒不如让我去审一审,兴许能问出真相。”
说着,她便抬手往腰间摸去,顺道迈出步子,往那三人所在的皂房走去。
对付这种冥顽不灵的人,还是鞭子最靠谱。
“喂,你可别再捣乱了……我自有妙计,你再捣乱,小心坏了我的大计!”李佑也已起身,快步走上来拦住沧阳。
“当真?”沧阳想了想,还是将鞭子收了起来。
李佑的确是常能想出鬼主意,意外地将难题给解了。
兴许他这一回又想出妙计,对付那三个贪官。
“那好,我不进去,只在外头看一看,总行吧?”
沧阳心生好奇,便拉着李佑一起,走到那皂房门外。
她偷偷在那窗户处拉开一道小缝,朝屋里望去。
此时本是午后,尚处在一日之间最亮的时候,但屋里门窗都关上了,倒显得格外幽暗。
沧阳看见那房中,负责审问的是胡泰来,而那县令杨牧则坐在胡泰来正对面。
两人相对而坐,表情却形成鲜明对比。
胡泰来是一脸沉定,而那杨县令,则是满脸犹豫。
杨牧此时目光微敛,他将手指塞进牙缝里,紧紧咬着,似是正在天人交战,思索着什么难题。
看他那副神态,似乎胡泰来向他提了个难以抉择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