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能一眼瞧出伤势,因为这两人的手上、腿上,都夹着木板。
那木板用布条扎紧,固定在那男孩的右腿,以及那妇人的左臂上。
很显然,那是用来固定伤势,促进伤势愈合的。
但更显然的是,这医者的处理方式,很是粗糙,那木板固定得歪歪扭扭,布条勒得又过紧,似乎会妨碍伤处骨骼愈合。
韦敏看得直皱眉头,这时候,那刘大叔已跟了进来。
他似乎还有些迷茫:“贵人,您这是……要做什么?”
韦敏指了指床榻上:“这是你的家人吗?他们身上的伤,看过大夫了吗?”
刘大叔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是看过了,只是没钱买药,只能固定了伤处,暂且将养着……”
“这怎么行?”韦敏皱了眉,随即唤来身后侍卫,“去,请个好些的大夫,先替这两位伤者看一看吧!”
说着,她已拉着那一脸惊诧的刘大叔走到佛殿大堂。
“刘大叔,你的情况,我已大致了解。我会给你的家人治伤,也会给你提供些裹腹的食物。但是……我想听你细细说明,你家这妇人孩童,是如何伤到手脚的。”
韦敏找上门来,就是为了帮这户百姓度过难关,顺道打听那县公的暴行的。
怕那刘大叔畏于权贵,韦敏又补充道:“你放心,我本是城中官老爷家的夫人,我家老爷比你那县公东家还要厉害得多。你不必畏惧受人报复,尽数将所有遭遇,告知于我。”
好一番劝慰,韦敏终于撬开了这刘大叔的嘴。
这件事,还要从历城县东的匪患说起。
这刘大叔早先是历城县临亭乡人,而那临亭乡,就处在历城、亭山、全节三县的交界之处。
那里一直是三不管地带,民风粗野,常有匪寇祸乱。
前一阵子,临亭乡一带,又不知从哪里逃窜来一拨匪寇,极是嚣张。
他们在当地大肆劫掠,又积极扩充势力,打压其余帮派匪寇。
很快,这拨悍匪把控了这处三不管地带,并在山头上修建了山寨,坐山称王。
自那之后,附近的百姓,便遭了大殃。
每隔几日,这伙人便下山劫掠一番。
他们不光劫掠过往客商,甚至连那些本就没什么钱财的庄稼户也不放过,常是席卷而至,将整个村子扫荡一空。
刘大叔原本是那临亭乡的自耕农户,在村中小有田产,可自打这伙贼人来了之后,村中隔几天就被抢一次,刘大叔也没能幸免。
万般无奈,他只能带了妻子逃到了州城。
可在州城里寻了几日,没能找到活计,他又到了这城郊村落,替人打起了短工,勉强糊口渡日。
没有地方住,他只能住在这破庙中,酬劳不多,一家三口便省吃俭用,苦苦支撑。
日子虽然苦,但好歹是保住了性命,刘大叔也已满足。
但万万没想到,就在前两日,他一家又罹遇大难。
那是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他一家三口正在田里劳作,本想着尽早将农活干完,好早一点回去休息。
可那田垄上,却忽地飞奔出一匹青白相间的烈马,那烈马纵行田垄,来势极快,一刹那间,便已杀至近处。
刘大叔一家三口没能避让开来,被那烈马撞伤、踢伤,以至于伤筋动骨。
当时刘大叔便慌了,赶忙唤人来帮忙救人。
后来同在田上劳作的佃户瞧见了,便帮忙扶了伤员回这庙里。
也是从他们口中,刘大叔才知晓,这匹烈马名唤“惊雷”,乃是他们的东家,历城县主的心爱之马。
既是烈马伤人,刘大叔只能寻那分管田地的管事,要求其向县公禀明此事,希望县公府出钱救治。
可那县公府只拨了一贯大钱下来,算作是烈马伤人的赔付。
这一贯大钱,治个擦伤淤痕,倒是足够了。
可刘家妇人和孩子,都是伤到筋骨的大伤,这一贯钱哪里能够?
刘大叔没了办法,他也不敢再去闹事。
谁都清楚,他这东家,乃是皇帝封的县公,那可是顶了天的大人物。
开罪了他,只怕小命都难保住。
他便拿了这一贯钱,请了游方郎中替妇人孩子治伤。
这一贯钱,自是不够买药的,那郎中只将断骨接正,便撒手不管。
就连这固定伤处的夹板绑带,都是刘大叔自己绑上的。
听了整个故事,韦敏已气愤非常。
那历城县公权势滔天,麾下田产无数,居然连这么点医药钱都不愿赔付。
“真真是气死个人,这县公爷也太霸道了!”
一旁的汤圆气得咬牙切齿,挥着拳头作义愤填膺状。
便是一向冷静的二娘,也有些气恼:“王妃,这事咱们得管。”
韦敏点头:“既然撞上了,自然得理会的。”
她随即看向二娘:“反正现在时日尚早,要不咱们去那历城县公府上问一问?”
“啊?”二娘愣了愣,迟疑道,“还是回去告知殿下,让殿下来处置吧?”
韦敏却是摇头:“殿下日理万机,总不能什么事都去叨扰他。”
这县公虽也算个人物,但他身上并无实职,实际上不过是个领空饷的虚名爵爷。
不说比李佑这个皇子了,便是韦敏,凭着王妃身份,也能压那县公一头。
前去问罪劝诫,再替这刘大叔讨个公道,实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韦敏再不犹豫,她立即安排了几个侍卫,留守在这破庙中,帮助照料诊治刘家妇孺。
再分拨剩下的侍卫,继续留在村头施粥济民。
而她与汤圆、二娘,则回到村头,另带了剩下的十多名侍卫,径直出发,杀到那历城县公府去。
历城县公住在齐州城北,或许是为了方便管理庄园,他那府宅也坐落在城郊地段。
从北城门进入州城,走不到半里路,便能瞧见偌大府院。
韦敏递了帖子进去,很快便有人前来打开中门,邀了韦敏等人进院。
韦敏等人下了马车,徒步进入院中。
刚一走到前院,便瞧见这院中堆满了各色武备兵刃。
而两旁立着的诸多家将,个个持刀按剑,面目庄肃森然。
韦敏不由蹙起了眉头,这县公府里的阵势,好生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