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为了把手中的餐送出去,对于阼鲶这样的男人,天糊在路上哪怕是擦肩而过,他都不会多看上一眼。
天糊问他:“你是不是还放不下她,还想和她在一起?”
阼鲶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点了点头。
天糊又问道:“那个跟他在一起的男人很有钱?”
阼鲶低垂着头,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说道:“我不知道他多有钱,只知道他身上穿的那套衣服,以我现在的能力,我一辈子都赚不到。他开的那辆车,我就是赚上十辈子,恐怕也只够买上一个车轮的。”
实力悬殊太大了啊!
天糊叹了一口气,说:“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你的女朋友怎么想?”
阼鲶垂头丧气地说道:“她还能怎么想?我在楼上,站在窗边,看到她,一见到那个男的,她就高兴地向他走去,那个男的只是隔着窗跟她说了一句话,她就笑着上了他的车,这不是已经明摆着的吗?还用得着想吗?”
天糊问道:“你给她打过电话吗?”
阼鲶圆眼一瞪,说:“怎么没打过!我问她在哪里?她还骗我说,她在她的一个闺蜜家。要不是我看到她上了那个男的车,我跟到这里来,被她骗了,我还不知道呢!枉我平时那么相信她,她怎么可以做出这种对不起我的事来!”
天糊又开了一瓶酒,暗暗地骂道,这都是些什么破事?清官难断家务事。要不是为了送这个餐,他才懒得理。这种事,无论谁碰上了,最后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最后最讨不了好的那个人,就是那个好心想帮忙参和进来的外人。
其实天糊很想劝劝阼鲶,就这样算了吧,好合好散,以后大家还不至于成为仇人。每一个来到你身边的人,都是你的劫。现在她离开了,不就证明她和你的劫已经渡完了吗?这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
俗话说,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世界上的森林那么多,难道还怕找不到一棵属于你自己的树不成?
但他也知道,像阼鲶这样的人,是听不进去他的这些劝的。
要想让他死了这条心,就得让他去撞南墙,撞到头破血流了,撞到万念俱灰了,那时候,他才会向死而生,才会看到,原来还有那么多的森林,森林里还有那么多更好的树。
天糊问阼鲶:“你明知道她就在那套房里,为什么不去找她,当面锣,对面鼓,三人六眼地把事情说清楚,也好做一个了断不是?”
阼鲶拼命地摇头,说:“我不敢,我害怕。”
天糊问:“你害怕什么?”
阼鲶说:“我害怕和她当面说了,我就永远的失去她了!我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听了他的话,天糊心中的火又被勾起来了。要不是看他可怜,又想一酒瓶子招呼在他的头上。
他最看不得这样的软蛋,说又不敢说,断又不敢断,连自己想要什么,都没有搞清楚。
俗话说,情场得意,钱场失意。钱场得意,情场失意。
针无双头尖,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如果是想拼了命搞钱,那就好好地去搞钱。
如果是想和心爱的人过着粗茶淡饭、厮守一生的日子,那就不要满脑子想着钱。
天糊说道:“事业与家庭,不可兼得。哪怕是圣贤,也无法既经营好家庭,又当好一个圣贤。如果你想和她在一起,那现在就和我上去,当面和她讲清楚,然后是孵小鸡,还是打碎蛋,那就看天意了。如果你想赚钱,那就什么都不要多想了,痛痛快快地喝完这顿酒,明天酒醒了,太阳继续升起,努力搞钱去,想什么都是多余的。”
阼鲶抱着酒瓶子,只饮酒,不说话,被天糊逼急了,就说道:“我头脑乱得很,你让我再好好想想。”
天糊说道:“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要想什么?等你想完了,她跟别人生的孩子,说不定都会打酱油了。起来,你个孬货,跟我去跟她说清楚。”
天糊把阼鲶拉了起来,朝马路对面的大酒店走去。
临走前,阼鲶还顺手又抄起了两瓶酒,左手右手各不落空。
这个时候,天糊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烂醉如泥。
搀着阼鲶是真的叫那个重啊,随时随地都想滩到地上去,任凭你怎么拉,他都想从你的手指缝间滑落。
好几次,阼鲶从酒醉中夺得一丝清醒,就想从天糊的手中挣脱,转头往回走。
天糊问他:“你要干什么?”
阼鲶大着舌头说:“回去,不见了,不见了……”
天糊说:“见一面有这么难吗?你的胆子有这么小吗?”
阼鲶说:“谁说我胆子小?武松三碗不过岗,我是三瓶打死只负心熊。看谁敢说我胆子小,瞧见没,这么大的拳头瞧见没,一拳下去,看哪个敢不讨饶……”
天糊好笑道:“是是是,你最厉害,你的拳头最大。既然你都这么厉害了,那去见个人,也没有什么问题,对不对?”
天糊搀扶着他,继续往前走。
如果喝醉了酒的阼鲶,都不敢去见馝纹,那就别指望他在清醒的时候,敢跟天糊一起去大酒店见馝纹了。
这一点,天糊的心里比谁都清楚。
两人一路拉拉扯扯,一个烂醉如泥,一个人间清醒,你搀扶着我,我拉扯着你,不知是清醒者痛苦,还是烂醉者高兴,磕磕绊绊地走过马路,走上台阶,走到了大酒店的门口。
酒店的服务员迎了上来,问:“这是喝醉了?需要搭把手吗?”
阼鲶大着舌头,不满地喷道:“你说谁喝醉了?你醉了,老子都没醉。不信,咱俩再喝个三百回合,看看是你醉了,还是老子醉了?”
服务员一看阼鲶这样说,不用问,就知道这货一定是喝醉了,他身上的酒气,再加上这个标准的醉话,他还没喝醉,那就没有喝醉的人了。
天糊对服务员说道:“多谢了。你来的正好,赶紧的,帮把手,这货实在是太重了,我都快搀不住他了。”
服务员听了,急步上前,搀住阼鲶的另一边手,说:“喝醉酒的人都这样,死沉。你是要到前台去办手续吧?”
阼鲶说:“办什么手续?老子没钱,快放老子回去。”
天糊笑道:“他喝醉了,你别听他的。我们已经有房间了。”
天糊说了房间号。
对于经常在外面跑的送餐员来说,在楼下看到窗户,就知道是什么房间号,这个技能是大多数送餐员必备的,这一点难不住天糊。
阼鲶听了,也笑着说:“对对对,就是这一间,我女朋友已经在里面了。我告诉你啊,我女朋友长得可漂亮了。你知道吗,我和我女朋友谈恋爱谈了多久了吗?已经谈了整整八年了……”
天糊尴尬地笑道:“他就这个样,喝醉了喜欢胡言乱语。”
服务员说:“没事,干我们这行的,见多了。他这算是好的,你是没见过,有些喝醉了,还喜欢乱砸东西,可废老钱了。还有些喝醉了,喜欢打人,既打自己,也打别人,老残忍了……”
服务员说着,心想:这两人也是怪人,一个不和女朋友呆在房间里,反而跑出去喝酒,难道这个男的,比自己的女朋友还要重要?另一个也奇怪,这个舍弃女朋友陪他去喝酒的,反而喝得烂醉,而另一个却无比的清醒,这又是哪门子道理?
服务员摇了摇头,唉,有钱人的事,太复杂,不是他这个月薪三千的人能够想明白的。
想不明白就不要去想。免得伤了脑细胞,又没有钱买吃的喝的来补,不是亏大发了,变得更笨了。
服务员抛开脑袋里的稀奇古怪的想法,和天糊搀扶着阼鲶进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