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
会议室里的气氛异常的诡异。
没有人说话,所有的人都低着头,不敢看大塔。
甚至连呼吸,似乎都不存在。
最难熬的时光,就是这种沉默不语。
大塔的眼珠子动了动,悄悄地对自己的心腹砆造使了使眼色。
砆造虽然和别人一样,低垂着头,却在大塔的目光注视过来时,第一时间接受到了信号。
他瞬间挺直了瘦小的腰身,硬着头皮打破了这种尴尬的寂静,说:“既然大家都不愿意先开口,那我不妨就来个抛砖引玉吧。
其实对于我们送餐员来说,碰到拒餐,实属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大家也都并不陌生。
只要我们还在送餐,就难免会碰到拒餐,这并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
众人见有人开了头,气氛不再那么凝重,自然是纷纷点头称是。
大塔见砆造一两句话打破了僵局,也微笑着点头,对他表示称赞。
砆造接着说道:“要是在往常,有谁运气不好,碰到了拒餐,该罚该扣,也就捏着鼻子认了,只好自认倒霉,最多是咬着牙,多跑几趟,尽量把损失弥补回来也就是了。”
众人听了,附和道:“没错,就是这样。谁叫咱们运气不好,碰上了拒餐呢。”
砆造见众人都赞同自己的说法,不免心中得意,脸上却神色一凝,郑重地说道:“可是,我们都知道,现在不同于往常,现在是三年一度的大比拼时期。
而我们碰到的这个拒餐,也不是普通的拒餐,而是一而再,再而三,没完没了,不知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的拒餐。
如果我们再放任这个拒餐继续下去,那我们想在三年一度的大比拼中取得好成绩,获得好资源,吃上好馍馍,那无异于痴人说梦,想都不要想。”
众人也都说道:“是啊,这个拒餐不解决,不要说好馍馍了,恐怕连土都吃不上一口热乎的。”
“那要怎么解决呢?我们都试过多少次了,可是不管谁去送,不管用什么办法,这个人就是不收,总是拒餐,能有什么法子呢?”
别看众人讨论得热烈,可真要拿出什么有用的解决办法来,却没有一个人能真真正正地拿出来,一时之间,又陷入了僵局。
砆造说道:“我看,既然我们都想不出办法来,那就不如按老规矩办。”
众人顿时闭口不说,齐齐转头看向砆造。
连大塔也向他看了过来,眼中精光一闪,说:“你倒是说说,什么老规矩?”
砆造沉吟了一会儿,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来:“招新。”
这两个字一出来,整个会议室又都沉默了下来,谁都不再说话了。
似乎招新这两个字,拥有巨大的魔力似的。
过了良久,有人在这种沉闷至极的气氛中,被压抑得受不了了,开口说道:“我看招新这个方法行,反正我们也想不出别的方法了,不如就用招新这个方法,到了这个时候,缺德不缺德的,也没法子去想那么多了不是?”
此人话音刚落下,就有人接道:“我也赞成用招新这个方法。以前我们又不是没干过,有哪一次出过纰漏?不都还好好的,我看用招新这个方法,行。”
既然有人开了头,余下的人也就没有什么别的意见,也都说用招新这个方法好。
大塔在众人的脸上扫了一圈,说:“既然大家都说要用招新这个方法,那我也不好就此驳了大家的意见。我少数服从多数,也就听大家的吧,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至于谁去招新,我看就由……”
大塔停了下来,目光在一个接一个人的脸上看了过去。
被看到的人,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不敢与大塔对视,就好像做错了事情的熊孩纸,碰到了幼儿园的老师一样。
最后,大塔的目光在斑灿的脸上停了下来。
把斑灿唬得脸色都变了,心中暗想:要糟!不会运气这么背,点到我吧?
大塔看了他一会儿,把目光移到下一个人的脸上去了。
斑灿心中松了一口气,才发觉后背凉意入体,出了一身的冷汗。
没想到这时,大塔又把目光转了回来,停在了他的脸上,说:“就由斑灿来负责吧。”
听到大塔的这句话,斑灿吓得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差点儿失去了思维能力。
斑灿说道:“经理,我觉得这事儿用招新的办法并不妥。”
大塔问道:“有什么不妥?大家伙儿不都赞成用招新这个方法吗?”
大塔把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了一圈,被扫到的人都纷纷点头,表示对大塔的极力赞成。
斑灿说道:“我们都知道,所谓招新,就是招一个新人进来,然后把碰到的拒餐都转到这个新人的头上,有什么损失都由这个新人来扛。
反正这个人是新来的,纵然吃了什么亏,也不敢说什么。
真敢说什么的,把人炒掉,再招一个新人就是了。
本来一开始想的就是招进来背锅的,炒掉再招新人也没什么损失。
虽然招新这一招,使用起来有点儿缺德,但遇到特殊的事情,就必须用特殊的办法来处理,这个时候不要说缺德了,就是缺心眼,也得去做,没什么好说的。”
这些事儿大塔当然知道,不要说碰上拒餐了,有时候想把某个老人干掉,也会用招新这一招。
明白地告诉新招进来的人说:“你和那个老人,只能留下一个,你自己看着办。”
任由两个人去斗,新人斗赢了,老人走,新人留下。
老人斗赢了,新人走,再招新,再接着斗,直到把老人斗到呆不下去,自己灰溜溜地走为止。
大塔问道:“既然你都知道,没什么好说的,为什么又说不妥呢?”
众人也都转头看着斑灿,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把大家已经定下来的决议推翻。
众人的目光,搞得斑灿的压力好大,额头上的冷汗冒得更多了。
但这件事他不想办法推掉的话,他斑灿就会成为那个被招进来的新人,事情办成了则罢,办不成,他就只能卷铺盖走人。
深知这个道理的斑灿,哪怕就是困兽斗,也要想尽办法推掉这件差事,决不能让这件差事落到他的头上。
斑灿说道:“这事要是搁在平时,用招新来解决并没有什么不妥。
可是,现在是三年一度的大比拼时期,并不是平时,用招新这一招,弊端甚多,闹不好是要出大问题的。
我们知道,招新并不能真正的解决拒餐的问题,只是把拒餐被扣的分值尽量地转到新人的头上罢了。
这样做,确实可以减轻我们这些老员工的损失,可以减少我们被扣的分值。
但是别忘了,对于公司来说,甚至对于整个集团来说,被扣的分值,可是连一分都没有减少,还是照样会影响到三年一度的大比拼的资源分配。
这事要是让总经理知道了,甚至是传到董事长的耳朵里,你们说,这事儿会产生多么严重的后果?上头能饶得了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