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白堂绕着龙鞭盾转来转去,其棘手不仅于它几乎没有缝隙可钻,更在于屠暮狐对长鞭的熟络能让他在防守的同时还可展开攻势,这让龙鞭盾攻防一体,白堂既要寻找着它破绽,又要时刻警觉着它的反攻。
他屠暮狐左右手交换的瞬间会有极短时间的僵滞,鞭头牵动着整条长鞭,也就是只要记住了鞭头的行动轨迹,整条鞭子的每一处接下来如何运动都可以跟据力的递归传导来预测。
屠暮狐仍是嬉笑着脸,望着白堂无措的模样,砸着嘴:“京白堂,一年前你被我算计,被人搭救,让你捡回条命。”
“若不是我当时中毒,岂会不敌你。能让你活到现在,也算是我的仁慈了。”京白堂绕回他身前,用手前后晃着扇子。
“哼,口气不小,我看你今日恐怕取不走我的性命。”说完屠暮狐不忘换个手甩鞭。
就是现在!
京白堂死死抓住这中间的空档,记住了换手前鞭头的运动行迹,在脑中模画好了长鞭每一处的下一个落点,精准迅速的找到了瞬间的破绽。白堂一闪至他身后,一支机关箭见缝插针般蹭过里三层外三层鞭身正中屠暮狐的腰子。
屠暮狐本能的用手去捂腰子,疼痛让他面目扭曲,鞭子也没了力劲加持,在空中柔松张弛,京白堂见机一个飞扇切断长鞭,扇子似利刃般蹭着屠暮狐的脖子而过,瞬间增添了条触目惊心的裂口。
屠暮狐一手捂着腰一手捂着脖,鲜血从指缝中逃出来,自己瘸拐着往前跑去,玲珑百骨扇掉落在地,被白堂拾起拍了拍,揣进怀里。屠暮狐这转过身来用满是鲜血的手取下紫微剑,一边后退,一边笑道,
“白堂兄,啊不,京公子,您不就是要这宝剑吗,我给您,您再发发慈悲,饶我一命好不好?”
“饶你一命?抱歉,我对你的仁慈,到此为止。”京白堂闪到屠暮狐身边,对着他喉头就是一扇,后者双手仅仅捂着脖子,妄图把喷涌的血堵住,京白堂凑在他耳边低语,“你死了,紫微剑一样是我的。”
京白堂借着屠暮狐的衣服把紫微剑柄上的鲜血擦擦干净,周围却顿时妖风四起,片晌便笼起黑烟。
黑鬼们到了!
白堂把紫微剑紧紧绑着身后,见黑烟凝成了六七个身披黑袍的杀手,将他围困住。白堂挑中身后的人主动出击引其格挡,同时诱余下的人偷自己的背身,见他们果然扑上来,自己忽化白光一闪,突破了他们包围,摆脱腹背受敌的不利情况。
白堂一对多,看着黑袍底下的把把匕首,心里盘算着这架怎么打。对面可没有给他时间的打算,彼此之间此攻彼继,不给猎物任何喘息机会,匕首惊险的擦过京白堂的所有致命要害处,有些招架不住这般险象环生的轮番进攻,借力后撤开来,在怀中摸出把如冰似玉的玲珑百骨扇。
那六七“黑袍”一见此扇,身形往后微退几步,不再轻举妄动,观察着白堂,而后发现这个男子拿着扇子开开合合,挥来扇去,就是没什么奇效出现,所以他们得出结论——他压根不会使!
京白堂这边也是有些郁闷,这东西是好东西,就是自己不会使。那边已经彼此眼神交流,腾空而起向白堂攻来。
白堂赶忙把玲珑百骨扇塞回怀里,抽出随身的机关扇准备迎敌,却突然天降锁链,根根链头固定着锋利的短剑,短剑上面燃着火星,直接给空中的那群“黑袍”来了记穿头满贯,短剑狠狠扎进地面,没有任何鲜血溅出,只剩了里面上的六七件黑袍。
锁链被收回,随之而来的是十位黑衣蒙面女,为首的蒙面女用手臂上的铁甲磨着短剑。白堂刚开始以为是哪方仁义势力相助,直到定睛看清后……
拂雪!
拂雪多年前被创立,一直行迹在江南一带的暗势力,专做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事情,据说只要出手必定功成。一年前江南各方的二流势力起纷争,结果最后都是沦个财尽人亡的下场,只有‘拂雪’立于血雨腥风中,自那以后时人亦称之‘拂血’,亦正式跻身一流势力榜。
……
太阳已染了橙红,往山下靠去。付情一路奔下山,顺着蛛丝马迹,只发现了屠暮狐与六七件黑袍安心的躺在地上,却不见白堂,见前路的树上每隔几个便有剑痕,顺着追去。
京白堂一踩树梢腾起,身后甩来的锁链贴着他鞋底直直插在了前面的树上,他“却之不恭”,借着锁链当桥飞奔其上,周身两根锁链一左一右,两女各行于其上,手里甩着锁链就冲着他头扔过来,白堂脚一刹,头往后躲,两把短剑在眼前相交碰擦出火花,身后又是一阵破风袭来,白堂侧身一闪,顺势用扇挑起短剑,一脚把飞来的锁链送了回去。
落日斜阳映照着山坡,山坡上的树木之间钩挂着条条锁链,割裂了橙红的轮阳,十一个人就在这黄昏的红日里翻飞腾跃。
大概是落日厌倦了他们的争斗,换了明月轮班。
山中不知哪来一片塔林,中间一座高耸石塔,在清辉下透着它自己的一份静谧。白堂脚踩刺来的锁链,借力跃进石塔,落地就是积久的尘灰迎接,他扇去灰尘,朝另一边的窗子跑去,却看到锁链在窗外网罗钩锁,他环顾着所有窗子,无一例外都被降下的锁链网罗住,看来这一层已被她们用最快的速度牢牢锁死。
为首的蒙面女子也翻了进来,微风挤过锁链间的缝隙把她额前头发吹起,露出只有杀伐毫无感情的双眼。
京白堂没了退路,直视着她:“拂雪过去一年没有任何动静,想不到今日被京某有幸碰到了。”
“交出你背后的东西。”
“听说拂雪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就是不知道这次是为了谁出手。”
“你在问一个根本不会得到答案的问题。”
“也对。那这紫微剑,我若是不交,后果如何?”
“你会死。”
“拂雪可考虑清楚了,真要从我手上抢东西?”
“你在威胁我们?就凭你京家大公子的身份?”
“自然不是。”塔内明明没有风,京白堂的头发却自己飘起,袖口一起飘扬着,手臂上神秘的纹路露出,泛着淡淡的清辉。
蒙面女子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其手下突然凑到她耳边低语了一番,她扫了一眼京白堂,竟带着手下们离去了。
……
锁链撤去,月光再次透过窗户打进来,京白堂扯回飘起的袖口,长舒一口气,跃下石塔,正好看到远处付情回头望着离去的蒙面锁链女们。
付情回头看见跑来的白堂,又鼓了一口气,跑了两步,实在是跑不动,双手撑着膝盖喘了会气。白堂至其身边揽着她的右肩,轻声问道,
“没事吧?”
“你没事吧?!”付情反问着。
“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付情又回头望向她们离去的方向。
……
“东西到手了?”
“禀大人…没有。请大人责罚。”为首的蒙面女单膝跪地抱拳身前。
“原因。”
“京白堂的身份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而且……十三剑的人,似乎在附近等候多时了。”
“十三剑?”
……
“你琴呢?”白堂这才发现付情随身背携的琴没了。
“弦断了,又找你找的急,落在山上了。”
“回头给你换新的,你自己挑。”白堂看出她的低落,脑子里已经在想上哪找好琴行了。二人没走几步,身后却突然传来了声把俩人叫住。
“二位,请留步。”
二人回身望去,见一中年男子全衣火红,上斜附橙黄粗条,如焰火燃身,又有星辉点缀,单肩一红黄渐变披风,随风飘然亦似火。面上无什么特别特征,倒是若在白天,白堂一定能看到他胡子眉毛都是红的。白堂料定此人不凡,警惕着拱手道,
“不知尊下是何身份,又为何事而来?”
“呵呵呵,京公子不必这般客气,老夫乃十三剑宗的朱雀星官,来此是为你背后那东西而来。”
“!”十三剑宗,江湖顶流的最高峰,任谁也无法在这个庞大的势力面前泰然自若,京白堂的瞳孔早已经反复震了三震,浑身浸出了冷汗。
“朱雀星官,在下无意得罪贵宗,只是这紫微剑,我受他人所托,必须交到他手上,怕是不能拱手相让。”
“哦?想不到京公子竟如此义气。这样吧,你把剑交予我,日后托付你那人若是找上麻烦来,十三剑宗护你周全,如何?”
十三剑宗护自己周全,光着一句话,就是在江湖上踩着所有人脑袋走,怕是也没人敢说话。
“在下谢过星官好意了。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京白堂长舒一口气,压了压心里的恐慌,把紫微剑取下递给付情,在她手心写了个“跑”字。
付情抱着剑转身就跑,却没想到方圆几里的地面突如火红的星空一般,身前的路被一男人径直拦住。付情环顾四周,才发现周围突然凭空出现七个人,脚下各踩一星纹,正为南方朱雀七宿:井、鬼、柳、星、张、翼、轸。
“京公子,老夫好言相劝,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呢?”
“剑,不可能给。命,一条。”京白堂捏紧了扇子,头发再次飘飞而起,手臂上的清辉越来越盛,眼眸闪着象牙色的白光。
“有点意思。”星官勾着阴冷的嘴角,手掌竟着了火,一把剑自火中熔断而出,地上的红火星空愈盛,光芒直逼天穹,“给了你台阶你不下,那也别怪老夫不讲情面了。”
“朱雀星官——还请您老,手下留人。”
星官一怔,寻声望去,见南昭卿一身黑衣踏步而来,白高马尾在月芒下映着银辉。
“南少主。”星官没有收起剑的意思,淡淡招呼道。
“都说贵人多忘事,看来也不尽然。”
“南少主去年在十三剑大会上的飒爽英姿,老夫至今记忆犹新,只是不知南少主来此为何啊?”
“星官说笑了。昭卿来此,是为了接这二人走的,包括——紫微剑。”
“南少主这是何意?少主别忘了,你也算是十三剑的席外长老。哦对,差点忘了,我还要恭贺令弟,在今年的剑会上大放异彩,想必瑶光在其手上还算顺手吧?”
“昭卿怎敢忘了身份。这紫微剑是京公子搭了性命斩获的,十三剑宗是名门正派,名满天下誉贯江湖,总不会做出强取豪夺的事情吧?”
“南少主,老夫给你提个醒,不要忘记你在跟谁说话。”
“我很清楚,朱雀星官。说来还要感谢贵宗,舍弟现修于昆仑之上,以其资质恐已大放异彩,也算是给十三剑宗挣了脸面。”
(昆仑衍雪上,无欺中午修习忘了时间,没捞着饭吃,晚上连同方霖的饭一块吃了,偏偏南阁今夜歇得早,害的方霖晚上只能饿肚子,方霖扯着无欺去了后山,说是要给他加练,但……懂得都懂。
“这就不行了?你姐入宗一年功法剑势尽数稔熟,你再看看你,不嫌给她丢脸吗?”方霖剑指躺在地上的无欺,后者已是三花鼻子四花眼,踉跄着站起来,因嘴被打肿,虽然含糊但气势不输:“债来!”
没错,有没有大放异彩不知道但一定大大挂彩。
朱雀星官抽了抽嘴角,他倒真没想到昭卿会直接拿上境昆仑压他。昭卿手指一招,付情怀里的紫微剑直接乖顺得飞入她手中,剑身盈出淡紫色星芒,剑面上的北斗发着耀眼辉光,“若星官大人执意败坏剑宗声誉,昭卿也只能冒犯了。”
星官盯着如同苏醒的紫微剑,记起了南昭卿与生俱来的特质。
凡天地名剑皆有灵,灵皆认主,越尊贵的剑,剑灵自然也就越挑主人,不是剑灵认可之人,持之如持废铁。
认主只是前提条件,被剑灵认可后,必须将剑灵与自身经脉贯通共鸣,这才能发挥名剑之威。可偏偏天地万般剑灵对她皆是乖顺,只要入了她的手便能施其威。
星官面上挂着笑容,手一招,命其手下七位星吏退去,撤了星阵,负手道:“好,既然这紫微剑与几位有缘,老夫今日也就不夺人所爱了,告辞。”
几人听朱雀星官有了退去的意思,皆是拱手行礼。
朱雀星官化作烈火消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