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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雪橇车会议

    雪橇车在路过一处坡度时,车体以一种不易察觉的程度,微弱地摇晃了一下,这刚好达到了唤醒莱拉的阈值,于是小姑娘那对漂亮的红瞳便主动拉开了眼睑。

    “这里是……”她迷惘地盯着前方高大的背影,“什么地方?”

    “您身处花神大人的眷顾之所,小姐,”寡言的教士回过头来,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容,“好久不见,莱拉·诺兰。”

    “你是……”莱拉有些诧异,“弗拉基米尔·卢瑟?”

    “看来这个名字在您的心中刻下了某些不可磨灭的记忆。”

    教士把头又别了回去,专心地驾起车来,因此没有注意到小姑娘微微鼓起的面颊。

    “怎么会忘记呢……”莱拉有些羞窘地嘀咕道,“那天您实在是太凶啦……”

    “我还以为是那些来偷圣水的小鬼头,”教士轻轻笑了起来,“谁能想到会是一个初来乍到、不识路的小丫头呢?”

    “这可一点儿都不好笑,”莱拉有些不满,“我当时还以为您真的打算把我变成癞蛤蟆。”

    “听起来,这方法还挺奏效的,”教士满意地点点头,“下次我会在笼子里多放几只这种生物,并且给它们贴上写有名字的标签。”

    “不会有下次了,”莱拉打了一个寒噤,“我已经毕业了……”

    “那可太令人遗憾了……”卢瑟长叹一声,岔开了话题,“不过,您能来参加祝圣厅的庆典,想必红衣主教大人会非常高兴吧。”

    “在‘花神诞祭’上,”莱拉坐直了身子,腿上的某人发出了一声梦呓,“花神大人会出现吗?”

    “这叫什么话?”教士认为这个问题相当白痴,“当然会有,但兴许只能远远看……”

    他突然止住了话题,神情严肃如初——因为再说下去的话,马上就会有无关人士加入话题。

    莱拉回过头,看到凯文正揉着鼻子,缓缓地坐起身来,眼里尽是茫然。

    “球……!”他突然双手抱头,如此大叫起来。

    “嘘……!”莱拉回过头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嗓音,嗔怪道,“晓还在做梦呢!”

    凯文用力地晃了晃脑袋,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处于一个安全又舒适的空间之中,原先紧张的情绪登时便烟消云散。

    “你怎么知道,”凯文戳了戳莱拉的肩膀,低声问道,“他正在做梦?”

    “他的眼珠转动得很快,”小姑娘回答,“人在做梦的时候就是这样子的……”

    “真的吗?”凯文一脸不可思议,“让我看看!”说着便站起身来。

    这时车子正好经过一个畅通无阻的十字路口,因此前者猛地打了一个急转弯。

    在强大向心力的作用下,凯文顿时重心不稳,跌撞在前方的椅背上,这股大力很快便传导至莱拉的腿部,带动晓的身体剧烈地震了一下,后者随即睁开了双眼。

    “你!”莱拉怒目看向凯文,“给我等着!”

    “我这是在哪儿?”晓对着车顶内壁上雕刻的金色花纹大声说,“现在几点了?”

    “去往‘伊特诺’的路上,”教士的声音相当冷漠,“下午四点整。”

    “‘伊特诺’又是什么?”

    “笨,”雏鸟啾鸣般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就是帝国的首都咯。”

    “莱拉!”晓大叫,挣扎着要起来,“你什么时候醒的!”

    不出意外的话,她马上就会因为自己被当做人肉靠枕而大发雷霆。

    然而莱拉却安静的出奇,她甚至举起了一只小手,把晓的头又按了回去。

    “再躺一会儿吧,”那温柔的声音根本不像是这个小姑娘能发出来的,“应该很快就到了。”

    于是晓依言躺了下来,那感觉甚是舒适祥和,他甚至能闻到一股淡淡的体香——那是专属于这个年龄的小孩子的气味。

    晓简单整理了一下思绪,又快速回顾了一遍记忆,很快他又大叫了起来。

    “凯文呢?”他喊道,“他的鼻子还在吗?”

    “鼻子说它一切安好,”凯文回答,“它还说,非常感激你这如此关心它的安危。”

    随即他又委屈地补充道:“很抱歉,刚才打断了你的美梦……”

    “美梦?”晓大为疑惑。

    “你迷迷糊糊讲了好多梦话,”莱拉垂下小脑袋,望向哥哥,“有‘东方宇’、‘好吃的’……”

    她这番话如小锤头一般落了下去,狠狠地砸在晓的前额之上,后者顿感头皮一阵发麻。

    他的大脑原本是一张整洁的白纸,后来却被撕成两片,现在又被揉作一团。

    这还是有一定好处的,毕竟这样子会增加许多褶皱,而且据说脑回越深,储存的内容就越多。

    “东方宇……”他喃喃自语,神色怅然若失,“东方晓……”

    “东方晓?”莱拉好奇地问道,“是你原本的名字吗?”

    “不知道……”晓摇了摇头,“只是有一种,莫名亲切的感觉……”

    “是你在那个时代的回忆吗?”凯文把脸凑到近前,“还是说,只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梦。”

    “不,感觉不只是梦那么简单,”晓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就好像……真真切切发生过一样。”

    “晓,”莱拉低声呼唤,“你还能想起,梦里具体的细节吗?”

    “他之后一定会讲给你听,这点我毫不怀疑,”凯文打岔道,“不过就眼下这种情况来看,我们是不是应该,讨论一些更重要的事情呢?”

    “是吗?”莱拉冷冰冰地反问道,“比如什么?”

    “比如‘埃兰·琨去了哪里’、‘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以及‘异世之神’等等……”

    莱拉不得不承认,对于这些问题的答案,她自己也相当好奇,至于刚刚为什么没有开口发问,只是因为不忍心打断哥哥的思绪罢了。

    “怎么了,”晓顿觉语塞,“为什么都盯着我看?”

    于是他便详细地叙述了整个事情的前后经过,当他讲到埃兰·琨如何落败时,三人都开怀大笑起来。

    “如此说来,他是一位‘风元素使’,”凯文若有所思,“那‘蓝球’便是他的契武了。”

    “你在这方面一窍不通,”莱拉立刻反驳道,“如果那是法器,你的脑袋当场就会开花。”

    “我认为那只是一件普通的物品,”她补充道,“只是由风来操控而已。”

    “可那玩意儿那么重,”凯摸了摸鼻子,“风怎么可能吹的动呢?”

    “可不要小看元素使,”莱拉说,“只要练习时长足够久,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你为什么能操控冰雪,”晓突然发问,“你不是水元素使吗?”

    “那不是一个东西吗?”异口同声的回答。

    “虽说确实如此……”晓有些尴尬,“但我一直以为对于这个世界的法师来说,冰和水是两种不同的元素。”

    “你总会有一些独到的见解,”莱拉盯着哥哥的脸,“在这个世界的很多方面。”

    “我知道冰和水是一种物质,”晓摆了摆手,“可我潜意识里就是认为,涉及到‘魔法’时,二者应当划清界限。”

    “这是规则,不是魔法,”莱拉据理力争,“我还说,你在我们眼中,才是‘魔法’哩。”

    “好吧,”晓败下阵来,“至少告诉我,有几种元素,都是些什么?”

    “‘水’、‘火’、‘风’、‘土’、‘雷’、‘光’、‘暗’,”莱拉耐心地回答,“你刚提到的‘冰’就是七者中的‘水’咯。”

    “‘光’和‘暗’又是什么东西?”晓费解地问,“我实在无法理解。”

    “问的漂亮,”小姑娘双手一摊,“我也不知道。”

    “为什么?”晓更加疑惑了,“你不是法师吗?”

    “我在‘祝圣厅’毕业欸,‘光’和‘暗’不归花神大人掌控,它们属于‘英灵殿’。”

    “这让我想起了那位‘异世之神’,”晓拍了拍额头,“就是埃兰·琨提到的,好像是什么‘雷神’。”

    “我从没听说过什么‘雷神’,”莱拉偏过头,望向凯文,“你了解吗?”

    “为什么会对我抱有这种期望,”凯文大为郁闷,“兴许真的是‘第七位神明’呗。”

    “要你有什么用,”莱拉轻啐一声,“你跟我们一路,纯粹就是多此一举。”

    “你……!”

    “这说法是不存在的,”卢瑟教士突然插嘴,“维斯特只有六位神明。”

    “可他说的是‘异世之神’,”凯文不甘地辩驳道,“并非‘尘世六神’。”

    “诸如此类说法,”教士正色告诫,“列位还是不要轻信的好。”

    顿时,凯文哑口无言,莱拉沉默不语,晓也合上了双眼,澄心静虑起来。

    刚刚三人的对话虽然简短,可其中蕴藏的信息却车载斗量,新的规则似乎暗中迎合着旧的规则,并非是自己一开始认为的,二者处于完全相悖的情形。

    还有所谓‘尘世六神’,为什么只存在六位?

    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中,“神”是一类职业、一种等级,那他们的数量应该在不断变动才对。

    即便爬到这个位置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但整个文明的人口基数摆在那里,总是会有佼佼者达到那个层次的。

    除非,“神”绝对凌驾于文明之上,是人类不可高攀的存在。

    既然如此,他们又何必,参与到人世的构成之中?

    难道说,“神”就像顽皮的孩子一样,喜欢蹲在路边观察蚁穴?

    但这样又说不通,“神”的悟性应该超越人类的孩童吧,他们怎么会这么无聊。

    而且,怎么可能会有“神”这种存在,打小接受的教育根本让自己无法接受这个概念。

    那么,这个世界的“神”,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呢?

    晓暗下决心,今后一定要尽一切可能,打听到那位‘异世之神’的消息,甚至有必要的话,要和它近距离接触,说不定自己心中的疑团便可迎刃而解。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剧烈的颠簸后,雪橇车终于停了下来。

    这车子的年龄,至少超过那个养鸡的老头儿。晓心想。

    “到站了,列位。”教士那冷漠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皇家仪仗队就在前方。”

    突然间,晓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一股莫名的恐惧涌上他的心头。

    “你们有没有一种感觉,”他不安地问,“周围似乎有些……太冷了。”

    “外面本来就在下雪啊,”凯文丈二摸不着头脑,“而且车里又这么暖和。”

    虽然莱拉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但她深知哥哥不会空穴来风,当下便也紧张了起来。

    “这话有些莫名其妙,”卢瑟靠在把手上,沉吟道,“按理讲你们不该有‘冷’的感觉。”

    “阁下何出此言?”

    “因为,我是,”教士捋了捋胡子,“——火元素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