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时一晌贪欢,花诗会的花魁出来了,意中人选上的自然开心,没选上的也不会过于落寞。
反而将今夜白得的女伴打横抱起,晕晕晃晃便朝着楼上走去。
是故今夜的红烟巷倒是比平日安静的早,盏茶功夫,喧闹的大堂便人走茶凉,落个冷冷清清。
何念平摸不准温如意什么意思,但冲着这人之前的仗义出手等等又何妨。
于是几杯黄酒下肚,一杯胜过一杯灼热,烧的嗓子干。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黯淡的灯晕下走来摇曳红裙,还有一声惊呼:“何念平,怎的喝这么多”
“还好,就是高兴,办成件大事,心里又落下去一块石头”
温如意笑道:“小小年纪,事倒不少”
何念平却听不得这人如此喊他,反驳道:“小道今年十八,虚十九,再说说就二十了,怎的就小了”
温如意但笑不语,将一个泥封的小酒坛随手放到桌子上,虽然泥封的严实,但依稀能嗅出股呛人的酒味。
“共饮”
温如意将手掌搭在泥封上,似要揭开,却侧目瞧他,美目中神采闪烁。
何念平却突然将手掌盖在酒坛上,将温如意温软的小手压在底下。可他根本没察觉到异样,反而摇摇头说道:“屋里太闷,去外面喝”
“好”
温如意不动声色的将手掌抽出来,让何念平拎着酒坛子走在前头,自个落在后面看他摇摇晃晃的醉态。
夜风习习,甫一迎面扑来,登时吹散三分醉意。
两人迎着郎朗明月,并肩走在深夜落寞的长街上,两只影子,一高一低,有时分开有时又紧紧贴在一起。
温如意主动挑起话头,“何念平,我之前其实有句话骗了你”
“哦,哪句?”
“我从你的气能看出很多东西,不光是杀没杀过人,斩的妖魔数量多与少。你的气很奇怪,一部分飘在上面好像逍遥的侠客想要仗剑江湖,而大部分沉在下面,好像被很多东西坠住了,成为了逍遥气的阻碍。像你这么复杂的气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说有没有意思?”
何念平伸出五指挡在眼前,任由皎洁的月光透过指缝细细洒落在他的眸子里,闻言只是一声轻笑。
“其实我有两个灵魂,一个在这方世界漂泊无根、自然是想要仗剑江湖、一览人间繁华。另一个呢,则是这方世界土生土长的灵魂,他有将他抚养长大的师父,还有自小生长的道观,还有这熙熙攘攘的县城。所以他自然要去寻找失踪的师父,将师父嘱托的道观打点好,还有尽力让小城变得更美好。如此多的事情,自然是坠住那个逍遥的侠客”
也许是他醉了,也许是真的想要说说话,何念平第一次这么不设防的将自个心迹细细剖开说与别人听。
温如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似乎也没想到何念平突然变得这么真诚,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于是食指一勾,将何念平提着酒坛的手掌拉起来,在二人面前晃一晃。
“走,喝酒去”
何念平洒然一笑,说道:“走,喝酒去”
二人突然兴起,想要去东门城外的小河旁坐坐,于是一路避开巡逻的行伍和醒夜的更夫,像是配合默契的盗贼又像是办坏事的劣童,其中味道不足于外人说道。
眨眼间,两人便脱离密密麻麻的房屋,来到高大的城墙之前。
二人齐齐仰头去瞧高高的城墙,又齐齐低头对视,异口同声的说道:“怎么过去?”
下一刻又齐齐的笑了,温如意捧腹笑的最狠,泪花在眼角闪烁。
“你好呆呀”
“彼此彼此”
何念平也出言回敬这调皮的姑娘,而后从怀中掏出两枚黄符,符上歪歪曲曲的脉络勾画出“土字。
“我这倒有一术能保咱俩安然无恙通过城墙,不过就是狼狈些罢了,不知道温姑娘干净漂亮的性子,受不受得住尘土的污浊”
温如意将黄符接过去,放在手心翻来覆去的瞧着,没头没脑的来了句:“土灵符,你是要带我土遁穿过去吗?”
何念平没想到她一眼就瞧出来黄符来由,对于她背景的猜测愈发深入,这姑娘背景不小、眼界非凡。
“好眼力,这符能化土为水,睁眼闭眼间就过去了”
孰料温如意一脸嫌弃的将黄符抛回给他,而后不自在的摸了摸肩膀,回道:“这么脏我不要”
何念平有些好笑,“怎的温姑娘还会使小女儿家家的玩闹性子”
温如意这回没跟他斗嘴,而是美目吔他一眼,而后神神秘秘的从脖子里拽出一根穿着红绳的玉佩,借着莹莹月光,何念平瞧清楚了,倒是个鸾凤模样。
但见温如意指尖于玉佩上一划,紧接着一道黯淡的白光闪过,下一刻温如意手中便多了一把长剑。
长剑样式秀美,剑柄坠着红穗,整柄剑被莫名的气韵包裹住,绿意荧荧配着红裙白衣,煞是好看。
见何念平紧紧盯着自个的长剑,温如意颇为得意的笑道:“好看吧,我叫它玉人”
何念平点点头,说道:“好看,剑好看,人也好看”
“你现在求饶也没用了,叫你之前口花花我。怎样,你再喊我一句温姐姐,我带你仗剑走一回”
“什么叫仗剑走一回?”
温如意将玉人剑向空中一抛,而后两指于眼前划过,紧接着玉人剑便静静漂浮在空中。而后温如意轻轻一跃至剑身之上,居高临下的瞧他。
“怎样,这样的仗剑走一回行不行”
酒精作祟,逍遥的灵魂彻底按捺不住,御剑飞行这种活计,可是男儿毕生梦想,相比之下,一声“温姐姐”算什么。
于是他轻咳一声,清朗的声音伴着少年气齐齐说道:“温姐姐,带我一程”
温如意兀地撇过头去,没看他,却说了声:“上来”
于是何念平也轻轻一跃至剑身上,落地时还怕把剑给压塌了,小心翼翼的卸了力,结果稳得很。
夜风飒飒,鼓荡二人衣衫,前方姑娘的一头秀发亦顺风迎面,一样的悠然清香。
温如意指尖亮起荧荧碧光,紧接着朝天一指,娇喝声:“起”
紧接着强烈的失控感传来,何念平只觉得两侧风景飞速变换,昔日高大的屋舍渐渐化为沧海一粟,人间繁华的烟火也逐渐变为黯淡的星星点点,仿佛一瞬间便脱离人间俗世的拖拽,真正的于此方天地任意逍遥。
而真正盈满眼前的是中天的明月,一改昔日的高高在上遥不可得,反而像是伸手便能感觉到冰凉的月辉,就连月盘都像是唾手可得。
“抓紧我”
温如意没有像他一样目眩神迷,反倒是清醒的很,提醒他一声,便要再度施法高飞而去。
何念平被如此人间绝景震惊到,迷迷糊糊的便伸出一只臂膀,将身前人纤细的腰肢紧紧搂在怀里,还回道:“抱紧了”
于是,再清冷的姑娘也红了脸颊,但温如意没有多说什么,反倒御剑速度愈发快了。
几乎是呼吸间,高度再次提升,云脚低垂,眼前再无云翳遮挡。
何念平喃喃自语:“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
温如意法决变换,于身下长剑一指,便见仅能容纳两人站立的长剑变大两倍,即便坐下也绰绰有余。
“拿酒来”
何念平顺势打开泥封,立时有浓烈酒气冲出,仅仅是闻着便呛人,像两人这般不会喝酒,闻一闻便增一分醉意。
温如意眼神一亮,抢过酒坛仰头便是一口,烈酒下肚呛的她连连咳嗽。
何念平无奈道:“这可是烧刀子,男人都不敢喝的烈酒呀,你又不会喝,点这么烈的作甚”
温如意却不买账,撇撇嘴:“你又不是我爹,凭什么管我,不要你管”
何念平呆呆的望着她,这是又喝醉了?毕竟没喝醉的温姑娘是一种,半醉半醒的是一种,沉醉的则是最好玩的一种。
何念平摇头失笑,接过酒坛也仰头灌下一口。
一瞬间,他只觉得胸口中有股烈火燃烧,火辣疼痛之感从喉间一直延续到胃中,而后一股酒意反冲风池穴,激得头脑发晕、昏昏沉沉。脑袋发沉间又忍不住咳嗽,这一幕让温如意捧腹大笑。
“你比我还不能喝,弱死了”
何念平光顾着咳嗽只能一个劲的点她,温如意笑意止住后,白皙的脸上多了一分浅浅的红晕。
她转头看向无垠的夜空,突然说道:“何念平,你以后跟我干吧”
“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