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烟雨与清水的红帩差距被缩减到六十根。虽然减少不少,但对于花魁的评定没有影响。
烟雨红着眼眶,虚望着台下,心中虽然可惜,但遗憾之情并不深厚,全因一首玲珑骰子,吟尽心中悲凉。
她缓缓放开攥在一起的手指,低语道:“如是这般,那我也认命了”
老鸨被这首诗震惊片刻,但也只有片刻,瞧着清水和烟雨的差距,便要宣布最后结果。
可这关键时刻,又站出一位,大喝一声:“稍等”。
只不过这道嗓音的主人不是臃肿的豪绅也不是故作姿态的才子,而是一个白衣红裙、腰肢纤细的姑娘,而且还是位脸蛋极红的姑娘。
今夜红烟巷来看戏的姑娘不少,但像这位如此大胆的可就独一位了。
“嚯,怎的站出来的是个小娘们”
“难道小娘们也想做一回摘花客磨一磨豆腐”
“别说,这姑娘长得确实好看,而且和之前那小子好像是一块的”
任场中议论纷纷,温如意全当听不见,而是直直看着老鸨,一字一句问道:“怎的姑娘家就不能摘花闻香吗?”
老鸨一时间被问的哑然,这属于规则漏洞,毕竟这个时代虽说对女子压迫不是很严苛。但敢于做出此等举动的,温如意是第一个,也有可能是最后一个。
见着场中气氛渐渐凝滞下去,老鸨只好点点头,回道:“姑娘也可以,请赋诗一首”
温如意学着何念平将手背到身后,摇头晃脑的背着何念平给她的诗句:“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要论古今哪个女诗人能将相思之情赋诗为之绝唱,李清照当之无愧,其中的一剪梅尤其为好。
倾诉相思、别愁之苦,将浓稠的悲伤化为低低细语,以一种轻松的姿态念出来,令难言的悲伤再上数层楼。
先前何念平的“玲珑骰子”可能让文人墨客为之鄙夷,但这首可流传千古的《一剪梅》就不是这些酸腐骚客能诋毁的了。毕竟人再不要脸,还是有个下限的,尤其是这首诗对他们的灵魂造成沉重打击。
“是我等输了”
“这位姑娘的诗句意味悠长,用词也是极为巧妙,尤其是那个红藕,唉”
“若此女是男儿身,一年后的秋闱,榜上必定有她”
豪绅们听着骄傲的才子们放下身段去夸赞一位女子诗句,不免对温如意产生强烈的好奇和龌龊的欲望。
之前那个富贵胖公子又一次施展钱财大法,
“若是这位姑娘能和鄙人共度良宵、探讨诗词奥妙,小人必定千金奉上”
可胖公子不是清风朗月的何念平,温如意也不是那身不由己的青楼妓子,这般人物,她连看都不看一眼。
此诗又是一番绝唱,再次博得满堂喝彩,五位姑娘给出的评价也是极好。
后来有人回忆今夜,有的想起叮当作响的觥筹交错,有的想起绝美姑娘的美目顾盼,但更多人记得今夜出世的两首绝唱。一首凄凄切切,一首孤独寂寞,极能抚慰落魄人的心怀。
在温如意仗义出头后,烟雨和清水的差距被拉近到一十根,也就是一枚金元的价格。
何念平刚想讨钱补上,但之前的富贵胖公子见不得烟雨拔得花魁,更为温如意的不屑一顾气愤。
于是在老鸨宣布差距之后,毅然决然掏钱将差距再度拉到五十根红帩。
这一幕让何念平肉疼的吐血,但在心中一度安慰自个,这是为了师父,为了道观香火,为了人间正道……
但出人意料的是,温如意先他一步,从怀中掏出六枚金元拍在桌子上,大有“这姑娘今夜我要定的意思”。
这一幕看的何念平怔怔出神,下一刻,温如意转头冲他得意一笑,打消他诸般疑虑。
温姑娘只是喝醉了,不是一般的喝醉。
何念平只得叹口气,将账目记下,待得明日还她。再摸了摸怀里的十枚金元,他有些后悔没接张掌柜的红包了,他的小钱钱遭不住呀。
“我再加十根红帩”
胖公子像是与他们杠上一般,再度加上一枚金元,想借雄厚的财力让温如意难堪,顺便吸引佳人注意。
但温如意却不当回事,俏脸粉红,直接坐在桌子上,随后撩起酒壶仰头灌下一口,又掏出两枚金元拍在桌子上。
何念平心疼的滴血,怒视着胖公子,恨不得施展控魂术让他赶紧滚蛋。
又是一番争斗,价钱已经加到十枚金元。
“十五枚金元”
胖公子就是豪气,直接拍下五枚金元,让斗财比赛进度加快一大半。
轮到温如意这边,但见那人家莫名一笑,将一水金元收起来,顺势坐到何念平身边。身姿舞动间,飘香的红裙撩过何念平的鼻尖,悠然一股清香。
“没钱了,我这还有钱”
何念平只当她是没钱了,打算自个再出头支撑一会。但手臂被温如意拉住,但见她笑道:“莫慌,胖子的气由桃红变为深黑,这是要遭霉运了,而且马上就要应验”
何念平下意识相信她的话,不说别的,这姑娘望气有一手。
果真,不出几息功夫,红烟巷门外吵吵嚷嚷起来。
但见一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带着一帮子五大三粗的家丁闯进来,进来第一件事便是揪住胖公子耳朵,大骂道:“你个败家子,一百金你也敢给,老子抽死你”
场中有认出来人的,与身旁人低语:“这不是富贵染坊的钱老爷吗,那个是他的公子”
“应当是,嗨,我说这胖子怎么这么豪气,原来是把家底都压上了”
“冲冠一怒为红颜,真是哄堂大孝,孝死个人”
何念平观此讶然,转头去寻温如意,正巧看到她耐人寻味的瞧着钱氏父子。
此番闹剧很快结束,结果就是钱公子之前作的那首“烤鸭烤鸡”不作数,非但这个不作数,之前斗财的也不作数。
最终,烟雨以一百根红帩的优势胜出,博得此夜花魁之名。至于摘花客嘛,在温如意以一枚金元的代价赢下。
那副得意的姿态,让何念平直接怀疑她的性取向。
在赢得花魁之位后,会有一小段类似获奖感言的发言,一般这种时候花魁都会说“多多关照”“承蒙厚爱”一类的话语,但烟雨一反常态,不讲自个反倒是细细讲述一位绝望女子被人拯救的故事。
最后不用她将故事中的公子名字点出,大家伙也知道这人就是对面半点颜的道士。
于是场上唏嘘之声甚是浓厚,毕竟他们之前可都是认为何念平是个骗子,整日唾弃来这。没想到今夜令众人趋之若鹜的美人,竟是何念平随手打造的。
那养颜符和止颜符真有如此神妙,于是男人的好色之心兴起,想到自家的黄脸婆不由心头一阵火热。
若是真的那么神妙,岂不是自家就能出个花魁?
不管众人怎样畅想,半点颜的名头是彻底打响了,日后定将吸引无数女子。
何念平偏安一隅,随意听着身旁几人的议论,也不大放在心上,毕竟运营模式可是跨时代降维打击,有如此效果也不意外。
不过让他意外的却是温如意的一句话,“散场后不要走,在这等我”。
说完便跟着烟雨一块隐于层层帷幕之后,让一干男人看的心痒痒,毕竟谁不想跟着走进去。若是进去了,那此夜必是人生顶峰。
何念平也给自己倒上一杯酒,细细饮下,竟也生三分醉意,但他没用法力化解,反而是借着这股醉意沉沦。
回想起今夜种种,缓缓吐出一句。
“温姐姐,当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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