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龙今天到访的意图很明显。
恒光那边刚发布了半价回购的公告,他就火上房似的亲自过来,除了他手里的那些期权的事,还能为了是什么。
果然,车轱辘话来回说了两圈,贺云龙轻咳一声终于进入正题。
“方大人,听说国盈那边正在半价回购期权。”贺云龙满脸挂着笑容的说道,让人看不出他心中半分烦闷。
“是呀,我也是今天刚刚得到这个消息。”方博谦跟他打起了太极。
贺云龙脸上的笑容一窒,心里暗骂: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不是,什么你刚得到了消息,谁不知道这个国盈跟你们上元县衙打断骨头连着筋,根本就是一家人。
他也不直接戳破,继续笑道:
“方大人,是这样的,本府前几日手头有些闲钱,在妻弟的撺掇下也买了一点,不想昨天风云突变,你看能不能...”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方博谦直接接过来说道:“没问题,府台大人,我这就叫人请恒光的陈掌柜过来,保管叫大人手里的这些货也能半价买回去。”
要是半价卖了我还用找你!贺云龙脸上的肌肉僵了一僵,半天才恢复过来,他呵呵笑了笑,说道:
“这个,方大人,本府买的有点多,要是都半价卖了,可就赔大了,你看能不能跟国盈的人说说,让他们给涨涨价。”
方博谦两条剑眉缩在一起,显得有些为难,
“府台大人,这个国盈都是独立经营,自负盈亏的,让下官去插手他们商号的事,恐怕不好吧。”
你装你再装!贺云龙恨的牙根痒痒,但面上也只能不动声色,说道:
“方大人毕竟是一方父母,国盈也是靠着上元县的支持才建立起来的,我想方大人去那里说两句话也不会是什么大事。本府在这里拜托了。”
方博谦偷瞄了一眼下首的方华,然后说道:“竟然府台大人都这么说了,下官只好从命。”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府台大人,介绍一下,这位是下官一个不成器的侄儿,在国盈做了一个代理掌柜,我想他可以代表国盈跟您谈话。”
贺云龙目光转向他右前方的一个面容清俊的少年华服公子,大为鄙夷的瞟了方博谦一眼。
你丫还在装,都把自己的亲侄安插到国盈里面做了掌柜,还号称什么独立经营。
“不知小公子如何称呼的呀?”贺云龙笑呵呵的,倒有些平易近人。
“方华,见过府台大人,”方华面带微笑,起身揖了一礼。
“方公子真真是少年英才,气宇轩昂,风华绝代...”贺知府像不要钱一样,玩了命的夸。
方华忍不住想摸摸自己的脸,真的有那么帅吗?
贺知府搜刮肚肠把这些年积攒的成语都用完后,话锋一转,说道:“方公子刚才应该也听到了,不知贵号意下如何。”
方华的两条剑眉缩在一起,显得有些为难。
靠北,你们俩肯定是早有准备,不然怎么连为难的神情都一模一样。贺知府现在满肚子苦水。
方久,方华终于说道:“大人,国盈商号也不是我个人的,我也是要为股东负责,这定好的价格...”
贺云龙见他这样还不想答应,便有些着急,说道:“方公子,这买卖也不外乎人情,国盈这次给了本府便宜,以后本官也会给国盈便宜的。”
方华见话都说到这份上,知道不能再拿乔了,便收起了皱眉,说道:
“府台大人哪里的话,苦了谁也不能苦了老府台呀。这样,我晚上去国盈的各个股东那里拜访一下,一定为府台大人把价格抬上来。”
贺云龙一听这话立刻大喜,但还没等他高兴多久,方华又说道:
“只是,小子在这里赶巧也有一事想起府台大人帮忙。”
贺云龙正了正身子,知道真正的价码终于出来了。
“方公子尽管说,本府能办到的一定会去办。”
方华瞟了上首的方博谦一眼,说道:“府台大人,上次叔父去府中拜访,不甚落下了一方成窑五彩小盖钟,不知府台大人见过没有?”
方博谦上次来拜访我?贺云龙转着眼圈,努力搜索着这件事。他记事的本领可能一般,那记仇的本领一绝。
很快这件事就原模原样的从他脑海里被拽了出来。什么五彩小盖钟?他不记得见过什么五彩小盖钟呀。只记得那日他只看到了管家掏出了五两贽见,他恨的把这些银子都扔了出去。
突然,贺云龙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他狠狠的瞪了身后的管家一眼,老管家吓的浑身一软,差点晕在当场。然后他收回目光,和颜悦色的说道:
“既然是方大人在本府家中丢了东西,那么本府自然是有责任帮方大人找回来的。”
“那就拜托府台大人了。”
这样正事聊完,方博谦也不敢端茶送客,便又闲扯了几句,贺知府借口天色不早,便带着身子感觉矮了半截的老管家出了方府。
方博谦和方华站在门口,看着知府管家跟在轿后的狼狈样,不免疑惑的问道:“华儿,看刚才贺知府的架势,我怎么感觉他好像不知道收过我的五彩小盖钟。”
“是不是他干的都一样,一府的主君什么性格,他的下人也会是什么性格。”
“那咱们这么坑了他一道,他会不会报复?”
“报复,他找谁报复?他买的这么多期权,都是他自己见财起意,我们可没主动攒踱着他买。再说,其实贺知府这样的人,不难对付,他贪财,只要抓住他这个弱点,就可以随便让人拿捏。”
“那什么样的人难对付?”
“像丘县丞那样的人。”
“为什么?难道他不贪财吗?”
“他贪,但是他更贪权。”
“这有什么区别吗?”
“没什么区别,只是丘县丞看到了财富的本质,他的破坏性会更大。”
方博谦想起那个好几天上衙不见的县丞,叹了一口气道:
“好了,不谈这些烦心事了,华儿,今天的晚饭还是你来做可好?”
“啊?”
“就做那个西红柿炒鸡蛋,”方博谦砸吧着嘴说道,“对了,还有那个洋葱炒肉。”
“唉,”方华叹了一口气。
......
第二天,贺府的家丁一大早就抱着一个紫檀木盒上门,并暗中透露,贺知府派人打断了老管家的双腿,并给逐出了知府衙门,让他在外面自生自灭。
方博谦听到这个消息,好一阵的唏嘘不已。
至于丘尚景和他姐姐的事,虽然老管家苦苦哀求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们姐弟两谋划的,他只是个跑腿的人。但贺云龙还是不忍心对他这个结发妻子怎么样,只是把小舅子从家里赶了出来,并告诉门房以后见一次打一次,不许放他进来。
最后,贺云龙气鼓鼓的从正妻房间搬了出来,又和那三房小妾厮混在一起。看着满床的莺莺燕燕,玉腿横陈,贺知府痛苦的叫道。
为什么所有的痛苦都由我一个人承受。
说完了痛苦的贺知府,再来说说丘县丞。
丘县丞被从知府大院里赶了出来后,就再也躲不了那些债主。他变卖了家里所有的家产、财货,终于还清了债务,但也彻底告别了自己的深宅大院,搬进了西安门逼仄的头条巷里,靠着衙门那微薄的薪水过活。
经此一役后,丘县丞终于学会了低调,没再出来作妖,每天按时准点的上班,只要老大还在,他就坚决不早退,安安心心做了一个打工人。
看着丘县丞这么安分,方博谦一下子也不好扳倒他,就像贺知府不好动他手下的方县令一样,方县令也不好动自己手下的丘县丞。
算了,日子就怎么凑合过吧,还能离是咋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