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达摩与达六二人自登上岸来。见广州自古繁华,中国与邻近诸岛诸国的往来船舶众多,各地文化也是汇集于此,却正好是传法学法之地。
二人心中甚是喜欢,商议下来,两人便先在广州传道学法,而这一待便是十余年。待得十几年下来,二人自天竺所传的大乘佛法,也已经在岭南一带广为流传。而所学到的诸子百家,三教九流,也都汇聚贯通于两人自己的思想里。
广州自三国东吴孙权时候,就已定为吴国港口。几百年下来都是商贾云集,货物流通的四通八达之地。是以二人的声名与武艺,在这些年里,也已经随着各地的人物商品流通往来,传遍了大江南北。”
刘夫子一杯茶下去,又接着说道。
“听说广州的说话,极是难懂的,却不知达摩老祖二人如何听得懂?”却是杨黔听说,自言自语道。
“他们本来就是天竺过来的,不是广州的话他们也是一样听不懂!”却是柳月亮先笑了起来。
刘夫子又笑了笑,看看柳长街,继续又接着说了下去。
“达摩兄弟二人虽在广州日久,但却只是在登岸处渔村边上,搭起了木屋安住。两人只每日里早出晚归,游走于四方传法。
这一日的夕阳下,清风拍岸,卷起一片金黄。
正是渔归之时,达摩自外传法归来,走近家门,却见自家门外黑鸦鸦围着许多回家的渔民。
达摩不知何故,走进人群里看时。只见兄弟达六身着黑袍当门而立,在他身前面对,却是两列并排的五六十骑银甲红袍的兵士,都是银盔红缨,面上带白银面具将脸遮住。手里扎着长枪尖上竖起风牙之旗。
远远看去,马队里银光闪烁,几十条血红的三角风旗只在斜阳光底下飘扬。
只见银甲映光,红袍如血,而这五六十骑却都是清一色的白马。
达摩兄弟二人在中国之地日久,其时战乱刚过,见到的军队甚多,却从未见过如此衣甲鲜明的精兵。所见战马也虽多,而哪里的马军,若要五六十骑统一全部都是白马,却也极是不易。
达摩见状,不由驻足停了下来,想要先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正在此时,只见马军队里早已先抢出一骑奔出,马蹄声声,几步踏出,在门口的达六身前处停下来。
一人一马相对,却不说话动作。
达摩看过去时,那马匹已经甚高,马上的骑士人骑在马背上,已经高出马前站立的达六两三个人身。即使站立不动,达六也要抬起头方能看见马头,骑士将马骑得很近,似是故意压向达六身前。
一骑与一人,只在身前咫尺之间。
骑士高高在上的白马银甲,红袍随风,在手中却不是长枪,而是横着一根漆墨般黑的丈八长槊。夕阳西下,金风斜过,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只从白银面具里向下斜斜的盯着马前的黑衣和尚。
而达六此时,却是长身而立挺胸站在马前。他虽一身黑色僧袍已旧,面对身前骑士威压,却只是面带微笑。
达六本来容颜极是俊美,身形高瘦。在此刻斜阳抬起单手胸前施礼,一眼望去,便如佛陀拈花一般。虽在十丈红尘,却似全然不带半分烟火之气。
达摩与远处围观众人看去,一人一骑在夕阳里相对,海风轻拂,夕阳映影,便似在水墨画卷中一般然而宁静。达摩正不知道是何事,正自诧异。却在此时,马上骑士手里长槊突地向着马前的黑袍和尚疾风骤雨般刺出!
骑士刺槊只在瞬息,这一下却是全无先兆。待得达摩眼见心动,反应过来时,骑士手里漆黑长槊已如龙吟凤鸣,嗤嗤连声中,在斜阳耀眼里刹那朝达六刺出了二十一槊。
长槊做成极是不易,加之又极长,在马军所用兵器里已算是重兵。却不想骑士竟能将它刺出如此之快。
达摩远远看见一惊,虽是护弟心急,但身处人丛中,且又离得远,待要冲过接踵人群,抢至达六身前,却也不及。
却在此刻,在场上皆惊声尖叫中,众人却突然听到一阵“叮叮”的金属相碰声音不绝于耳,如同铁匠在砧上打铁声般响起,一连串响声在刹那间连珠响了三七二十一下。
推挤人群中,达摩一愣,停下脚步再看过时,只这响声过后,马上骑士手中长槊竟已跌落在沙滩上,而马前站着的达六却似动也未动。依旧站在门口,依然斜阳里海风下单手什于身前,面露微笑的看向马上骑士。
围观众人皆哗然,原来方才声音,却是达六见槊到,左手礼于胸前,只抬起右手,将手里中指弹出。在海风过处连续二十一下弹在槊尖,只在瞬时间,身形不移,黑袍翩飞,便挡下了这快如疾风闪电的二十一刺。
而马上骑士只觉槊上忽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道引来,将自己掌中长槊引得一再偏离方向。
只觉得对方指上之力大得惊人,每一弹力量都会多加上一分,待对面的黑袍和尚手指在槊尖上弹到得第二十一下时,自己手腕一麻,手中的长槊竟然再也握不住,呛啷落地。
骑士见槊落在地,低头看去时,那支百炼而成的黑漆长槊,刀斧不能折的长杆上,竟然被和尚弹指之力震得裂开了八瓣。
马上骑士又抬起头,见达六依然是风姿绰约立于马前,脸上也没有丝毫不自在,只仿佛刚才的事,跟自己全无关系一般。
“那槊很贵的,如果是我,也当作和自己没有关系。”杨黔却是笑道,看了柳月亮横过来的一眼,立刻闭上嘴,又再看着刘夫子。
骑士见长槊破裂,却似并不着恼,眼中也不由微微露出笑意,抬头问道,“你就是南天竺过来的达六?”
只听声音清脆,宛如夜莺一般悦耳。原来在白银面具之下,却是一个女子。
“正是贫僧。”达六答道,依旧是微笑着抬头看向骑士。
“你兄长达摩何在?”骑士看了看他身后的木屋,又再问道。
“贫僧在此。”回答的却是达摩。他虽是知道达六武艺卓然,但终究是护弟心切,已挤开人群,走到达六身旁,起手一礼回道。
马上骑士左右打量了他兄弟二人一眼,却不再说话,抬手上头,摘下自己的头盔面具。
达摩二人看时,只见凤眼朱唇,琼鼻高挺,齐耳碎发,华贵典雅之中透着飒飒英姿。
女子二十三四年纪,却是一个极美的少女将军,正在马上用一双凤眼笑吟吟地看着两人。
二人不由得都是一愣,不知这个将军一时动手,一时又是微笑,却是何意。
却见到眼前少女将军收回笑容,正色大声说道,“大梁皇帝殿前,上羽林骑都尉,萧宝钗。奉皇帝陛下命,接天竺僧人达摩,达六二人,即日进京面圣!”
注:1,槊,首先,槊很强,强到如果将槊与重甲再加上披甲战马相配合使用就相当于是在冷兵器时代出现一辆削弱版虎式坦克的程度。
然后,槊很贵,因为他的材料很好,工艺很复杂。槊杆根本不像步槊所用的是木杆,而是取上等韧木的主干,剥成粗细均匀的蔑,胶合而成。那韧木以做弓用的柘木为最,次以桑、柞、藤,最差也得用竹子。把细蔑用油反复浸泡。泡得不再变形了,不再开裂,方才完成了第一步。而这个过程耗时将近一年,一年之后,将蔑条取出,荫凉处风干数月。后用上等的胶漆胶合为一把粗,丈八长(注,汉尺),外层再缠绕麻绳。待麻绳3马槊干透,涂以生漆,裹以葛布。葛布上生漆,干一层裹一层,直到用刀砍上去,槊杆发出金属之声,却不断不裂,如此才算合格。然后去其首尾,截短到丈六左右。前装精钢槊首,后安红铜槊纂。不断调整,合格的标准是用一根麻绳吊在槊尾二尺处,整个丈八马槊可以在半空中如秤杆般两端不落不坠。这样,武将骑在马上,才能保持槊尖向前而不费丝毫力气。
如此制造出来的槊,轻、韧、结实。武将可直握了借马力冲锋,也可挥舞起来近战格斗。只是整支槊要耗时三年,并且成功率仅仅有四成,因此造价高得惊人。
所以汉唐以来,马槊一直是世家出身将领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