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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前,龙族肆虐,伏尸万里,那段黑暗旷日持久,堪称历史之最。
神魔大乱,那可不是什么人间改朝换代所能比拟的,无论是龙还是仙,动则翻山倒海,翻云覆雨间就是数十座城池的灰飞湮灭,百姓的脸上没有一丝希翼,整个人间正逢浩劫,谁都不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会怎么死去。
即使是修道之人也不可避免感到绝望。
人间无乐土,到哪都是绝望。
神宫几乎倾巢而出,可神宫毕竟只是一方,而妖、魔、龙族力量不可估量,那几乎就是一场可以预见的殊死之战。
最后的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神宫居然险胜,只是付出的代价惨重,道仙几乎折损泰半。那时神宫已无余力,只能将妖、魔两族驱回原地,龙族只能只能暂时封印,直至今日,神宫的元气也未完全复原。
这也是为何噬的出现会让神君如此紧张,倘若再来一回,即使神宫撑得住,这个人间恐怕就不行了。
这绝对不是神君想看到的局面,也是子虚不愿看到的,更何况他的恩师还转世了,以他恩师的性格来看,届时他肯定又会倾尽全力,至死方休。犹如眼下一般,明知不敌却还硬抗,愣是将自己送进对方手里,若是漱金鸟像对其他道士一般对邬有,他是万死都不能辞旧。
他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子虚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疾速朝守卫所指的方向跑去,金矿是漱金鸟的地盘,这里气息错乱,哪怕是拂尘也无法分辨出混沌钟所在的方位。
好在守卫所指的方向只有一处洞口有守卫守在那里,而且那里的气息比其他地方更浓郁。
子虚不假思索的朝那里而去,他故技重施让那两个守卫说了实话,漱金鸟果然进去了,至于有没有带人他们没看见,但是之前被扣押的道士都是往这里送的。
子虚心道:果然是这里。
子虚将守卫弄晕,又在洞口处落了个结界,以防漱金鸟逃跑,随后一个闪身冲了进去。
他现在不敢赌任何的希望,生怕慢了一步,再见就是天人永别,好在他的猜想是错的,漱金鸟并没有吸收邬有的修为。
在他闯进去的时候,邬有躺在一个古怪的符阵中,全身金光环绕,双目紧闭,满脸痛苦,双手紧紧的握着,像是在抗拒着什么。
而漱金鸟则站在一旁,微微偏头看着符阵上的邬有,眼里还闪着疑惑,听见有人闯进来时,他眼里的疑惑还未散去。
甫一照眼,子虚二话不说就是一掌拍去,掌风含着浩瀚罡劲,一出手就毫不留情。漱金鸟也不是好相与的,对上这一招时,眼里的疑惑已然散去,剩下的全是冷凝与肃穆。防护间漱金鸟身形疾速后退,只一招他便知,子虚并非普通道士!
他堪堪避开那致命的一招,心下暗暗倒吸了一口气,还没来的及细想,只见一个少年揉身而上,笑眯眯的对他说:“小爷来陪你玩玩。”
接着一出手也是狠辣非常,漱金鸟还没这么吃瘪过,被人狠狠压制完全无还手之力,漱金鸟眼里闪过一丝阴霾,狠了狠心,霎时爆发一股巨大的威压,那是揉和所有道士的魂魄,猛然一击。
魂魄犹如巨龙怒吼般,挟着一股排山倒海之势扑面而来,滚滚气浪将整个洞穴掀的翻天覆地,少年显然没有正面相刚的底气,连忙避开,然而洞穴太小,他避无可避。少年被正面击中,弹在洞壁上深深的嵌了进去,随即一个咕噜从洞壁上掉了下来。
只见一柄拂尘静静的躺在地上,随着未尽的威压颤抖着。
漱金鸟一怔,又见那拂尘猛地飞去,旋即落进一只宽大的手掌中,那只手掌的主人正是先前逼得他不得不退开的子虚,他的另一手正揽着气息不稳的邬有。
邬有已经醒来,先前的符阵对他影响很大,他此时还不能完全站直,只能借力。
饶是如此,他手里的混沌钟已然祭起,黄皮灯笼同时运转,他说:“妖孽,纳命来。”
话一落,法阵爆发出惊人的白光,漱金鸟本能感觉不对,想要抽身而退,可不知何时他的地盘落进了他人掌中,抽身而退的同时一堵无形的气墙的将他弹了回来,正正落在黄皮灯笼的包围圈中。
漱金鸟一愣,茫然的看向屹立一旁的两人,直到此时他才想起来问:“你们究竟是何人?”
邬有终究没有下死手,他的法阵其实并非是针对漱金鸟,那是要收回被漱金鸟借由符阵吸食的魂魄。漱金鸟被他的架势惊到,又被他一喝,下意识的以为邬有是要杀他。
情急之下,他想要逃,这一逃,子虚早先布下的结界将他拦了回来,一下又弹回了邬有为他设的法阵中,茫然的看着刚刚自己吸收的修为,一下子全被抽离了。
这两人究竟是谁?为何会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这不应该啊,先前跟邬有交手时,他可是真切的感受到邬有的境界并不是他的对手,否则他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能将人带回来。
可是让他看不透的是另一个人,那个灰袍道士,那强大的修为,怎么看都不是一个灰袍道士该有的境界,可他身上的道袍却不是假的。
漱金鸟猛地想到刚刚那一招中暗含的煞气,这人莫非是魔?
漱金鸟眼里亮起了一丝亮光,以为这人和自己一样,都是通过一些阴邪手段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漱金鸟讨好的说:“你跟我是一样的。”
邬有这时已经恢复如常,听到这话不由的看向子虚:“他这说的是谁?”
子虚迟疑道:“应该是我。”
漱金鸟见他们还是不理自己,反而自顾自的聊起来,有些急了:“这位道长的修为不是跟我一样吗?我们是同类。”
邬有瞬间懂了,好笑的看向子虚:“让你扮猪吃老虎,现在被一只入魔的鸟说着是同类的话感觉如何?”
子虚显得很无奈,邬有难得打趣他,他不想坏了他的兴致,只道:“灰袍好办事嘛。”
邬有点点头,黄皮灯笼猛地一收,漱金鸟来不及多说什么就被吸了进去,邬有提着灯笼说道:“你找到青君了没?”
邬有可没忘记他们此行的目的,可不能为了一只鸟误了正事。
子虚摇头解释了一遍,邬有皱着眉头看向手里的灯笼:“要不先审审?”
子虚又摇头:“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们先回明六巷看看。”
青君已经失踪,可不能让那少年也出事。
两人离开金矿前,子虚施了个法消除了他们的记忆,随后才转身往明六巷赶回去。
然而当他们回到明六巷的时候,那少年早已不见踪影,阵法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显然是那少年自己离开的。
子虚神色骇人,他亲手设下的阵法,这世上能不破坏阵法全身而退的人并不多,至少得是成道境界的才行。
可那少年他并没有在他身上感应到任何修为,一个普通人竟然能不破坏阵法离开,还能不让他感应到,这人的境界至少得是仙道。
这少年究竟是谁?
邬有并不知其中真意,见子虚脸色难看,以为那少年被人逮了去,当下就祭出黄皮灯笼,将漱金鸟放了出来。
漱金鸟显然神情还有些恍惚,看向他们的眼神有些茫然,好在有问必答,想来黄皮灯笼里的结界让他受尽了折磨。
邬有:“青君人在何处?”
漱金鸟:“他不肯配合,被城主杀死了。”
这话一落地漱金鸟顿时感到一股杀意冲他而来,但很快又被压了下去,邬有继续问道:“青君身边的少年呢?”
漱金鸟:“他护着青君一起死了。”
也就是说回来报信的并不是青君身边的少年,他们对少年不熟悉,匆匆一个照眼,当时又事发突然,被他话里的内容给吸引了所有注意力,更加不可能发现那少年有问题。
邬有立刻看向子虚,在子虚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随后邬有又问道:“那么过来通风报信的少年是谁?”
漱金鸟眨了眨眼,在脑海中思索了半天艰难的说道:“他是……他是……”漱金鸟猛地咳出一口血,显然是被人下了禁言咒。
两人对视一眼,以漱金鸟的能耐,竟还有人可以对他下禁言咒,他们脑海中立刻想到了那个通风报信的少年。
子虚想了想说道:“我问你只需要点头或摇头就行。那少年是不是城主?”
漱金鸟摇头。
“城主的人?”
点头。
“城主是不是人?”
漱金鸟缓慢点头后又摇头。
“是魔?”
摇头。
“是妖?”
摇头。
子虚顿了顿缓缓吐出两个字:“龙族?”
谁知漱金鸟立刻就摇头了。
两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龙族就好办多了,但同时又有些说不明的失望。
子虚定了定神又问:“是仙?”
漱金鸟点头后又摇头。
“道士?”
这回,漱金鸟点头点的飞快,证明子虚猜对了。
竟然是道士!子虚:“他的境界是成道?”
漱金鸟摇头。
“比成道高?”
点头。
这下两人都心下骇然,这闷声不响的沙曼城竟然有个成道以上境界的道士,而他们竟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