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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葬岗上子虚负手而立,缓步向前踏空而行,拨开眼前重重浓雾,不速之客的面容赫然出现在眼前。
“果然是你。”在李家村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道士,子虚将人提了起来,挑起他的下巴细细打量其眉眼。
在李家村时子虚尚未来得及打量这年轻道士的长相,也未来得及询问对方名号,他便如同来时一般匆匆消失。
没想到此人竟生的这般雌雄莫辨,甚至连喉结都不见,莫非当真是个女人不成?子虚突然觉得手里的道士成了烫手山芋,一时间竟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好在很快子虚就不纠结了,因为年轻道士突然满脸煞白,额上全是冷汗,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子虚挑着他下巴的手顿感一阵阴冷,年轻道士却似乎感到热源一般立刻往他怀里钻,甫接触到他的身体,子虚便被冻的一个激灵。
年轻道士此刻似乎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眉峰紧促,嘴角偶尔泄出一两声呻吟,双手紧紧的揪住他的道袍,且身上散发着一阵阵的死气,腐臭刺鼻。
好在贴在身上的身躯明显是个男性,子虚刚松下一口气,紧接着又憋着一口气,这味道属实难闻,一股着腐臭味,与在陈家村时闻到的别无二致!
子虚眯着眼,这道士身上的秘密倒不少。
就在子虚准备将他推开时,年轻道士突然又不抖了,整个身体开始松懈下来,软绵绵的,子虚眼疾手快的将他捞住。
此时年轻道士的体温缓缓回升,脸色也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死气消散,腐臭也散了。
子虚猛然想起村民所说的青龙,当下一惊,莫非是转魂术!
那青龙又是何方妖孽?近年来妖魔鬼怪层出不穷,是否与青龙有关。
人妖两界祸乱的开端,正是青龙出现的时间,还有鬼婴的出现,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
子虚双眉一拧抬手探上年轻道士眉心,以神识强行侵入对方的灵识,只见一身穿雪白道袍的老者隐隐约约立于其中,一见有人入侵,二话不说便立即发动攻击。
在别人的灵识里打架,终究不是个好事,轻则灵识的主人会就此不醒,变成活死人,重则一命呜呼。这都不是子虚想要的,是以其一招虚晃,便立即抽身而出。
这道士灵识深处的老者又是何人?为何有种熟悉感?
莫非是故交?
可这千百年来他的故交屈指可数,且早已魂归大地,是何人呢?
“你究竟是谁?”子虚低语,随即掐指一算,目光复杂的望向怀里的道士:“你的命格又怎会如此复杂?”
似男似女又非男非女。
原以为这道士与青龙有干系,而今看来又似乎毫无干系。
青龙,鬼婴,老者……
看似毫无关系却又奇异般的串联在一起,让人想要相信他是无辜的都不能。
子虚敛下眼眸,再抬手瞬间,指尖便窜出一道火苗,随即一挥手火苗便犹如入无人之境横扫整座乱葬岗。
一干二净。
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顷刻间就将乱葬岗所有的污秽清理的干干净净。
会是在这道士灵识里的那名老者吗?
眼前这道士又与他是何干系,又缘何出现在此?
这道士如此复杂的命格是否因为他们的转魂术习得并不完整,才导致那老者被困灵识深处?
子虚低眉打量着他,此人无论从身到心皆是凡胎肉体,其根骨奇佳,资质上乘,假以时日位列仙班并不无可能,只是他为何要施展转魂术?
转魂术乃禁忌秘法,世上应当无人知晓,那么又是从何得知的转魂术?
子虚思索片刻,如今的线索实在太少,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眼前人定是个突破口。
凉风习习,雾气渐散,天边一抹鱼白撕开黑夜,为乱葬岗带来了第一缕光明,久无人烟的乱葬岗亦在此刻平添了一抹生机。
子虚背着人正准备抽身而去,远处却狂奔而来三道人影。
子虚一愣,那三人便到了眼前。
“恩公后人可无恙?”来者正是藏锐道长师徒三人,藏锐道长此刻正急急的绕着子虚打量。
“无恙。”刚刚那一打岔他都忘了还有藏锐道长等人,他们此刻才出现显然前面是被什么给绊住了脚。
“无恙就好,哎,天杀的,这乱葬岗竟然有迷阵,我们在山脚下便跟丢了,费了好大功夫才上来。对了,恩公后人,这位是?”藏锐道长絮絮叨叨一会,才指着问他背上的白袍道士。
“他刚刚与鬼婴交手,可惜凭贫道二人之力未能将那鬼婴留下,这位道友也伤重昏迷。贫道正想去找你们。”
“原来如此,且容贫道看看。”说罢藏锐道长便搭上他的命脉查看,须臾藏锐道长眉头紧锁,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盯着那道士看。
明心明镜被他这副模样勾起了好奇心,追问道:“师父,他怎么了?”
藏锐道长道:“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明心明镜更加好奇了:“师父,什么不可能啊?”
藏锐道长让子虚将人放下,他又仔细查探一番后道:“伤他的是道仙的天罡神力。”
藏锐道长看向子虚问道:“恩公后人刚刚可看清鬼婴的模样?确定那是鬼婴吗?”
子虚佯装思考,沉默半晌后才搭话:“是鬼婴,它摸我的时候阴冷刺骨,不可能是道仙。”
刚刚他为了将人留住,一时劲使大了点,没想到当下便被藏锐道长识破。
藏锐道长扫了一眼自家的两个徒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化作一声叹息:“罢了,先带他回去疗伤吧。”
说罢,藏锐道长抬手凭空画符,一道道柔和金光随着他的指尖流淌而出…
转瞬间以藏锐道长为中心,一道道金光将众人环绕,随着藏锐道长一声“启”。
众人只觉眼前金光陡的一亮,不过一息间,环绕众人的金光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正狠命揉眼睛的店小二。
店小二一边嘀咕着一边睁眼:“一定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结果那五人还是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哦,不,还有一个好好的躺在地上。
店小二眨了眨眼睛,大喊:“有鬼啊!”
俗话说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店小二就是这情况,大清早的被惊吓过度,惊慌失措之下还拌了自己的脚跟,身后还是桌椅板凳,店小二心道:糟了!这回该见鬼了。
突然腰间一紧,店小二整个人被拽着往前踉跄两步撞到一个坚硬的胸膛,顿时鼻子一酸,眼泪都出来了。
娘亲哟!这都什么事啊!
子虚十分抱歉的看着怀里的店小二,语带心虚:“你没事吧?”
这种衰神附体的体质已经好些年头没犯了,怎的今天见到第一个人就成了这种局面,莫非是…地上之人在克他?
店小二揉着鼻子后退一步道:“没事没事。”
店小二睁着雾气朦胧的双眼打量了一下眼前人,第一反应就是好高,第二就是这帮人竟然全都是道士,那刚刚自己说他们是鬼他们竟然也没有发脾气,还救了自己,还真是好涵养啊。
倏然对上子虚的目光,店小二浑身一震,尴尬不知所措的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更别提招呼人了。
子虚叹了口气,默默后退几步,放轻了声音问道:“小二哥,贫道想要五间房,不知眼下还有没有?”
店小二立刻点头如捣蒜:“有的有的。道长请随我来。”
店小二说完赶紧在前面带路,平时麻溜到不行的嘴皮子,今天异常的笨拙,只想着快点将人带到然后躲得远远的。
子虚明白他的感受,在他的命格最硬的时候,任何人看见他,都不敢靠近他十米,有多远躲多远。并不是因为他长相凶狠或者其他,而是因为命格自带的煞气让常人压根不敢靠近,而他也无法掩饰这种煞气的存在。
子虚俯身将年轻道士抱了起来,转头一瞬间便看到藏锐道长师徒三人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看着他。
子虚:……
连店小二都能感觉到煞气,更遑论这师徒三人了。
子虚微微点头,没打断那三人的冥想,抱着那年轻道士走了。
店小二推开房门,连招呼都不敢打,只想着快点离开,然而脚底刚抹了油又被子虚叫住:“小二哥。”
子虚的语气轻轻柔柔的,像是情人间的呢喃般,然而店小二还是被吓了一跳:“道道道长,还有什什么事吗?”
“麻烦小二哥帮贫道备一桶热水,再备一些吃食过来。”子虚手上凭空变出一锭金子递给店小二。
店小二看见金子眼睛亮了一下,但又害怕似的看了一眼子虚,子虚立刻明白了,笑了笑:“贫道拋给你。”
语罢,手指一甩,金子已然落入小二怀中,小二还没来的及反应,子虚已经将房门关上了。
尽管被子虚吓了个半死,但是收到金子的店小二还是开心的冒泡,也不管子虚抱着的人是怎么回事,麻溜的去准备子虚交代的东西。
不多时,店小二便将热水吃食通通奉上,随即逃也似的离开子虚的屋子。
这次子虚没再拦他,而是将昏迷不醒的人剥了个精光,随后丢进桶里,又从袖中掏出几样药材丢进桶里,药材一遇水便沸腾起来,顿时满屋子都是奇异的药香味。
子虚满意的点点头,随即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袖,这连日来的奔波,他身上的味道也是难闻。
想着横竖这道士一时半会也醒不了,索性也将自个剥了个精光,一脚迈进桶里。
浴桶里的水瞬间满溢而出,眼看着马上水漫金山,千钧一发之际子虚捏了个诀,水瞬间被一堵无形的气墙隔绝。
子虚终于舒服的叹了口气,只可惜浴桶太小了点,塞下两个大男人未免拥堵。
子虚草草的将自个和道士搓洗了一遍,顿时十分想念自家寝殿后面的灵池,宽而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