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坪人去坪空,将是非留给一坪空地。
“八命无常”丁九独行山间窄道,越行心情越是郁烦。
藏刀门的是非已经论完,可首阳门多年以来和知风山山崖之上的恩怨,这是非又要等到第几命无常才能搬来这是非坪上一论?
丁九深受首阳门收留一家大恩,尤其不能甘心这是非留到自己身后再论。
烦心事偏惹烦心人,烦心人更有烦心跟。
丁九重新动一下身上连结刀柄铁环锁链的位置,止步回身道:“耿帮主,跟了一路,你不急回山阴帮吗?”
从几百步前他就感到被人跟着,直到处清净地才能判断跟上的人是山阴帮帮主耿大安。
耿大安也止步现身,道:“不是急着不急着回去的问题,首阳门和我山阴帮可无恩怨,我特跟来商量丁老弟对方才坪上一会的内容。”
丁九讽道:“是问看法还是想要首阳门再添一命?
止步时我还以为是首阳门未受‘如意斋’操弄,‘如意斋’不太如意,所以才派你来和我作个“商量”。”
耿大安皱眉道:“这话说得太难听,还是丁老弟真相信‘如意斋’暗怀野心,而我是任人操弄的人物?”
“你不是吗?”
给这么讽刺耿大安也只能叹口气,丁九没见过“静公子”到来寥寥数人如何帮山阴帮整肃纪律,让帮中风气焕然一新,一除越来越多的“滑稽人”后患。
不过确实通明山庄那个“闭眼太岁”挑明“静公子”操弄琅琊派事务事实,多少让耿大安胸中有了些不安,他这才来问丁九的看法。
毕竟“静公子”身为山阴帮军师,对汪公征手脚一事虽然干得颇漂亮还差点让是非坪上会不成会,却事前没有跟身为山阴帮帮主的耿大安透露一点风声。
耿大安整理自己的想法,道:“我更相信‘如意斋’涉足兖州江湖事务,乃是另有主要目的,丁老弟既然不放心‘如意斋’,我也不妨说清。”
“另有什么目的?”
“诡剑‘罻罗’!
无论向山阴帮还是琅琊派,实现许愿后‘静公子’带来进一步的要求都是要帮助‘如意斋’找回诡剑,据说那本来就该归‘如意斋’所有。”
耿大安吐露这一层实情,来证明自己并不尽受“如意斋”操弄。
丁九对如此坦白也只好先保持三分相信,随后问道:“这么说,‘如意斋’和‘静公子’有可能就是方才通明山庄凌家表明的‘薛冶一脉’之人?
不然很难说清为何这伙人认为诡剑‘罻罗’本该归其所有。”
耿大安摇头,刚才他也不免这么想过,他说道:“很难是,刚才‘静公子’和凌家那个‘闭眼太岁’转移话题互打哈哈,谁也没说明白为何知道‘血涂’形制之事。
‘静公子’同意山阴帮接受条件暂且和通明山庄罢斗,我更相信重点仍在如意斋主提过的诡剑。
‘血涂’一事那两方达成了默契,有没有后话要看‘如意斋’对琅琊派有没有另外的安排,不是我此刻能知。”
丁九点点头,山阴帮中“落地雕”冯洞云身为长老更重武力,是以虽然实力相近还完全认可“伐山神斧”耿大安为首本来就是因为耿大安更加谨慎细心。
丁九道:“耿帮主既然坦诚,老弟我不妨一劝,‘如意斋’底细不明,不可轻任。
需要时刻提防在派门内部做手,否则琅琊派汪公征那个蠢类就是前车之鉴。”
耿大安点点头,他主要是认可“静公子”的智慧和武功,认为有其相帮山阴帮攀上知风山有望,也不愿意“如意斋”将来染指自己权柄。
耿大安一会如意斋主之前,那童子说需要能接下一掌才肯相见,应之柔功夫比荒废甚久的汪公征更差得多“静公子”却做手让汪公征失去立场,这本身就有矛盾。
如果汪公征被迫辞去掌门后,应之柔接任仍能和“如意斋”保持往来,就会是明显的说法破绽。
“如意斋”的底细需要后续查证,“静公子”的手段和武功却是实实在在有用于山阴帮,耿大安暗怀想法能把握“如意斋”的动作仅让山阴帮承受好处。
耿大安道:“此事也是那‘静公子’不在我才起心来找丁老弟商议,琅琊派现下看来确实指望不上。
我们两派如果知风山一带有了什么新的形势,可要相互关心照应。”
丁九眼睛一转应下:“好!”
两人商定事情,耿大安任丁九走远,不再跟上。
丁九暗想,耿大安此会得利最甚,只怕有心利用外部通明山庄凌氏和渗透进他们帮派的“如意斋”相互制衡更有野心。
随他们吧,丁九又动了动缠身锁链,这么想道。
首阳门辖地里新出现了“秘境”丁九亲自着手封锁了消息,也不打算告诉知风山一带任何其他势力。
他要亲自保证首阳门占据“秘境”资源,到时候无论和哪方势力首阳门都有周旋之资。
丁九不像汪公征、应之柔般对外来强大势力听任崇拜,也不像耿大安一般见外来势力插手便作主意相互利用,他的心中首阳门不能再受任何势力任意摆布。
至于欺压首阳门已久的通明山庄凌氏,恩怨更要一条一条来算。
望着远走的丁九,耿大安知道自己也要尽快回返山阴帮才好。
和丁九事情说清,借助外力制衡“静公子”的另一道保障已经做下,此刻是时候做出学生姿态,向“静公子”学习手段。
然后有一天,“如意斋”真若有心踏足耿大安心系的知风山,耿大安定要把学到的手段还施回去,不让“如意斋”再如意下去。
所以“静公子”说自己另外有人要见时,耿大安也做出毫不在意的样子,任他暗自行动,以免露出自己刚才会中已对他生出的提防。
“四动惊神”公孙静自己又去要见什么人?
那当然是“如意斋主”。
公孙静也不客气,沿着只有他们才认得出的阴符记号找到房屋后,看到“如意斋主”在那站等自己,自己立刻就找了最舒适的座椅坐下。
在他看来,这是他应有的态度。
公孙静也是先开口之人:“孟舞风,看起来你无甚事情了。”
“如意斋主”孟舞风谨慎道:“托‘静公子’相助,‘攀山人狼’既已击退,这几日也没见‘摘星楼’的人再敢轻易追查。”
“静公子”公孙静点点头,之前也算孟舞风幸运,“摘星楼”找上门来时公孙静正好去看孟舞风近况。
当日“静公子”顿施展“四动惊神”武功,先后依弱到强伤了“血眼金钗”方沉鱼、“取命二郎”孙现、“攀山人狼”三名对手,救出孟舞风。
就只有用来装模作样的两名守斋童子和投掷躺椅之人惨遭杀害了而已。
公孙静又道:“嗯,既然如此你可安心。虽然是你给查出行踪惹来麻烦,可望海角上‘如意斋主’共有四人,现下也只损失了一人而已。
你也是‘如意斋主’,只要我和另一人不出事,总有人照顾你的周全。”
孟舞风道:“是,是……”
孟舞风惹来“摘星楼”麻烦,害死投掷躺椅之人,从此“如意斋主”减少一人,才是孟舞风一直担心要负起的责任。
“这次计划又有进展,帮我告诉另一人知已有诡剑消息,我正着手。
斋主吩咐的事情,你和另一人可以先着手沟通那些怒界海盗。
饭一口口吃,先是兖州沿海,才好把脚步继续踏进知风山一带乃至整个欲界。”
孟舞风只敢接道:“斋主多年夙愿,正靠‘四动惊神’这般手段,才好安心经营逐步实现。”
这句夸奖让公孙静倍感受用,那闭眼小子虽然在公孙静是个可堪玩弄对手,他却也同时需要孟舞风这种人才来奉承保证自己的得意。
好在孟舞风在这方面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孟舞风和真正的“如意斋”斋主都是炼鸩者,他奉承公孙静能消除公孙静为斋主办事的操劳。
炼鸩途这一独有炼途的涵义在于炼鸩者对外物的怨毒,越是依靠外力提升自身而找借口不去责怪自身才越能在这条独有炼途上走得更远。
是以真正的“如意斋”斋主本事不错,在他手下办事则多是苦差,更显得身居下位的孟舞风来奉承能够弥补心情。
真正的“如意斋”,乃是本部处于凶途岛上的组织,也可能是凶途岛上最弱的组织。
水桶漏水从最弱一方,“如意斋”在正好处于这个位置,好在“如意斋”斋主的野心并不大。
“如意斋”大多数人出身欲界,深知欲界资源物产丰富而怒界有意染指,“如意斋”斋主只想甘为外族牛马把整个欲界卖个好价钱富甲一方而已。
其中最麻烦的凶途岛最强势力之首“凶皇”所拥势力强大,一切都得拐弯抹角绕着进行。
“如意斋”斋主收藏诡剑“罻罗”提升自身战力,堪堪站稳凶途岛一角,才好保障这个过程顺利进行。
可诡剑偏偏不知道被谁巧计所盗,如果事情败露到凶途岛上,凶途岛其余势力联手起来也压制不住“凶皇”,整个蓝图将遭破坏。
“四动惊神”公孙静明白自己必须首先找回诡剑,才好达成“如意斋”远大愿景。
让战主动咬下饵食后,公孙静只希望那个闭眼小子不是太差的对手,让自己在过程中能享受到额外的取胜快乐。
“四动惊神”公孙静动用心思,从是非坪往知风山归途上的通明山庄五人却在闲聊。
最先管不住嘴的是“锋芒不让”韦德,他路上便再对大爷凌泰安开口道:“也是奇怪,‘如意斋’是个新加入的恶霸,我觉得我们山庄已经算心软的恶霸了,他们居然宁愿引进来新的后患。
他们能保证‘如意斋’够心软吗?就说首阳门和我们纷争多年一共才失了几条人命,我们简直是恶霸中的大善人。”
凌泰安皱皱眉头,也不应话。
“玉萧竹剑”章凡白代接话头,微笑道:“也许被欺压救了,有谁肯伸援手都看成救命稻草,这感觉是我们体会不到。”
凌泰安道:“你们是威房弟子,多向单主事学习,他就从来不多说话。
整天自己都把自己当恶霸看待,说话‘恶霸’来‘欺压’去,让别人以为我们通明山庄凌家什么形象?”
“外姓第一人”单固本来就是个话少的人,此刻见庄主点到自己也不接话。
韦德退后几步,既然庄主不喜听他就找和自己混得熟的继续抱怨:“你看咱们这位庄主,享受欺负人的利益自然到习以为常,算不算江湖里第一流的恶霸头子?”
凌泰安喝道:“韦德!你这张嘴平时要多对外人!回去自己去刑房领个不敬庄主的责罚。”
大爷凌泰安武功也不弱,自然耳目过人。
陈至笑笑,只是想接下来“四动惊神”又要动了,自己要看清这人动作,才好着手明白怎么相让,能让过程不太无聊。
从是非坪上退走的“四”方人马都退回自己的据地及时,没人赶上这夜李冲刷徒留是非的是非坪雨水。
这天雨夜里,一道惊雷格外响亮。
随着这声惊雷,各方游戏都将各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