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目前收集到的资料来看原生感染者确实比其他感染体在很长时间段都保有更高自我意志维持率,但是到目前为止可供参考的资料太少,可信度有待商榷,何况接触和污染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前者是完全不可逆的……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们都没找到办法让前者失控进程哪怕只是暂缓,你自己不也说过嘛,慢性死亡而已……”
“我不是在跟你探讨理念对错。”苏晓徽躺在转椅上身姿慵懒,修长的双腿腿搭在办公桌沿。房间没开灯,快速变换的屏幕微光投在她精致的面庞,明灭不定。“理念什么的等到事情结束了,报告交上去自有那些老家伙去争,反正年年都吵,提前几天或者几个月没区别。我认为沐白可能会是个有价值的参考,仅此而已。”
“抱歉,待在实验室太久了,天天和那群灵顽不灵的家伙争,都快PDST了……”男人有些无奈扶着额头。
“所以才让你出来透透气,光看你那块头就不是呆在实验室的料,再多两天估计就成实验室里的猴子,哦不,猩猩……另外,严格来说我也是你说的‘灵顽不灵的家伙’中的一个。”
“你还真会安慰人啊……所以说你在意什么?你敬爱的上司不给通过?”
“这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我手里有一份沐白的心理诊疗相关资料。”
“知道,你不是还特地派人给他演了出戏嘛,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真早就察觉有人在监视他,要不提前准备还真可能被他遮掩过去。”男人说“怎么,资料有问题?”
“诊断结果是心理焦虑。”苏晓徽打开档案袋,借着闪烁变幻的光亮抽出其中一张大片空白,只余下寥寥几笔构成一个诡异的画作。“里面有一张画,说是他近些天在梦里重复见到……”
“等等,画?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没上报?”男人厉声道。
“是那个医生画的,原件检查过了,很正常,没有污染痕迹,一张很普通的画。画的人参果树。”
“什么东西?”原本情绪高抬的男人闻言瞬间像个蔫了气的小黄鸭,而后只剩莫名其妙,再一次询问道:“你说画的什么?”
“人参果树,西游记没看过吗?万寿山五庄观里那个,只不过看起来刚过了猴灾的样子。”
男人沉默了,一方面是因为莫名冒出来的什么人参果树,另一方面……
男人停顿许久才开口。“还是换成你平时的样子吧。”
“甜美乐观带点腹黑的知心女性师兄你不喜欢吗?”
“用小岳的话说‘初号机插上双马尾跳甩葱歌也只会让人联想到赛路尔死的凄惨’。”男人想起某个午后某个自认资深二次元研究员大谈“关于coser颜与魂那个更重要的辩论”时的诡异比喻,在心理又一次告别不知何时能再见的甜美型师妹时,也在心里为某个倒霉蛋提前哀悼。
“……”
耳机短暂地没了声音。
幽暗的房间,苏晓徽仍旧保持着原有姿势,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原本亲和友善的假象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干练和认真。
“沐白没有心理问题——至少在他个人心里没有,只是出于某种原因才去做了心理咨询,按照时间推算,最大的可能是因为他的父亲的死亡,但他对自己的父亲并不关心。次要可能是他的病。”
仍旧是那熟悉的声音,不再带有任何感情和情绪波动。
“他的病我没记错……”
“分化型甲状腺癌,早期,可以治愈。但他选择在同学聚会当天下午收拾好房间,处理自己并不在意的父亲留下的东西,然后去自杀。只是中途因为某个变故导致他放弃自杀,选择去找心理医生。”
“你说去自杀途中的某个变故?他是在那个时候被污染的,污染源呢?”
“没有污染源,转变源自他个人。”
男人神色变得凝重,他知道这位师妹敢说肯定是已经做过调查,但越是这样,他越是困惑,因为如此一来此后的行为就必须换个逻辑。
“那他为什么要去做心理咨询演这一出?他早就知道我们的存在,所以刻意营造偶遇凶杀现场,还是说他和李阕有什么联系?”
“两人没有联系,凶杀现场也是确实是偶遇,那出戏他是演给自己的,只是因为这次意外和我们出现不得已持续下去。”
“给自己?”
“他在给自己的行为和心理上找一个合理的理由。”
“……”男人不知该说什么,他实在很难理解这种诡异的逻辑思维,说到底自己最不应该的是居然想着尝试去理解这种思维逻辑。
“自我,随性,漠视生命,至少漠视自己的生命。伪造、欺骗不管目标是他人还是自己都没有仍和道德上的负罪感。只要愿意,伪造的理由都可以作为合理的行动支撑,若非必要,过程结果都不会纳入考量。”
“……然后你仍旧打算招他?”
“这是最合适的人不是吗?谁都不会有心理负担。只要任务是他感兴趣的,生死都可以不纳入考量,甚至可以考虑不用给他安排心理医生。”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苏晓徽说最后一句话时音调上调,听起来像是一句俏皮话,在男人的耳中却完全是另一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