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白从床上醒来。
钟表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一点,灯没开,不过影响不是很大。周围是大都是熟悉家具,熟悉的布置,这是在自己公寓里。
房间里有一位不速之客,一个沐白短时间内估计忘不掉的人。
巨大的落地窗前,少女背对着躺在床上的沐白,踮着脚趴在透明玻璃上看着窗外。异常明亮的月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窗为这个简陋的公寓镀上一层银辉。
沐白沉默着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站在少女旁,学着她的模样把手贴在落地窗上,凉凉的,手掌在透明的玻璃上留下一个不太清晰的印记。
沐白住的是单身公寓,为了方便工作特地选的,这里的房价不便宜,房租自然也一样。这间公寓是他精挑细选的,考虑到自己的每月工资,只能说不算太差。
这地区这个价位的单身公寓一般来说都不大,也很少有落地窗这样的设计。
至少沐白在这住了快一年,很确信在自己公寓没见过落地窗这个设计。
天上的怪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黑色的夜空,无数散落的星星,还有一轮月亮。虽然比普通的月亮夸张了大概四五倍的样子,一般来说能见到这么大的月亮的话大概象征着一场灾难。
很奇怪。
没有恐惧,没有慌乱。
从那个好像梦一样的场景醒来到现在沐白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焦虑。他确信自己现在醒着,面对眼前这些显然超出认知范畴的事物却没有感到恐惧或者不安,甚至没有惊讶。
平静,就像几小时前准备去死时那样平静。
“真是难看,对吧。”
女孩儿这样说着,脸上却仍是洋溢着笑容,抬起手指着天空的某处。
不是月亮,可能是某颗星星的位置,沐白不太清楚。
他抬起头,天空又是熟悉的模样,巨大的怪物泡在污秽的猩红与灰黄不相融的液体中,巨大的的圆月被怪物身上一颗没有生气的眼睛取代。
“是啊,真丑。”
似是不满足于隔着玻璃观望,少女向外走去。沐白刚想提醒却发现那窗户不知何时已经打开,微风夹杂着尘土的味道透过窗户吹进房间。
少女迈起轻盈的步子,踩着不存在的阶梯踏入夜空,回过身向抬头仰望的沐白伸出手。
“想要活下去吗?”
沐白沉默地看着,还未伸出手,身体便不受控制飞向空中。
除了公寓那栋小楼如常,城市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野火焚烧后留下的灰烬和一望无际的荒芜。
公寓小楼在死寂中晃动,从楼房勒脚处,数道裂缝往上延伸,在楼房摇摇欲坠中,自小楼底部树木迅速生长,从那楼房的窗口和裂开的缝隙树枝快速生长,粗壮。
树木新生的枝条将小楼包裹,挤压,树木愈发粗壮,直至完全能够将小楼包裹,在无声的挤压中,所有的一切都被碾做齑粉。
似有着意识的树枝开始朝着两人的位置肆意生长,好像两只张开的巨手想要将两人捕获。
少女转身引着沐白朝着天边飞去。
天空开始下雨,暗红色的雨带着污秽坠入大地,空气中弥漫着着一股难以忍受的腥臭味儿。
两人身下的大地快速变换。
从一片荒芜到暗红色的雨水浸润大地,死地中抽出新芽,新生的幼芽遍布每一处疮痍之地。
植物生长,却都是从未见过的怪异模样,每一株植被都各不相同,却诡异的停在同一个高度便不再继续向上生长,在暗红色的雨水浇灌下开出各异丑陋或者美丽的花,然后结果,果实成熟。
少女和沐白一同停下。
突然间,自出生开始便压在身上早已习惯的力量消失,沐白感到一阵恶心,上与下的概念仿佛在一瞬间消失,脚下不再是大地,头顶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天空。
所有的一切在瞬间失序,天和地的概念失去意义。
那巨大的怪物不知何时张开了嘴,也可能只是一个无限向里延伸的洞。在那不见光的黑暗深处,光失去了意义,空间和时间变成了模糊的概念,只余下虚空混乱和无限制的疯狂。
一声刺耳的尖叫好似婴儿的啼哭。怪异的植物生长的果实中,锋利的爪子刺穿厚实的果皮,同样怪异的生物随着那紫色的液体流到地上。
尖叫声好似瘟疫般传染,无数不知名的生物从那些植物生长的果实里爬出来。
没破开果实植物立刻缩回地面,在泥土的挤压中流出好似鲜血般的各色液体。空余出的地面,另外的种子更加快速疯狂的发芽生长。
那些怪异的刚出生的生命很快渡过了出生时的羸弱。
它们啸叫着张开翅膀,从这个失序的世界冲向更为混乱疯狂的无尽深渊。
少女背对着那好似地狱般的深渊,微笑着向沐白伸出手。
“我们也出发吧。”
沐白没有迟疑地握住她的手。
少女转身想引领着沐白共赴深渊,却没法往前走一步,却也不恼,只是回到沐白身边。
身旁无数怪物前仆后继奔向深渊,好似不知生也不知死。
两人看着它们一刻不停歇地奔向地狱。
“我该做什么?”
“你想做的一切,有趣的,无趣的。在意的,不在意的……普通和不普通的都可以做,当恶魔也好,想做圣人也行,虽然有点困难……毕竟是个性格糟糕的人……
“只需要肆意妄为就好,依照自我意愿行事,坠向地狱或者天堂……
“……那么,哥哥现在想做什么?”
“困了想回家睡觉。”
“好,那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