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年前低调的送来了一点礼物。包括五吊钱,两匹布,十几斤腊肉腊鱼,几包点心。蒋管事一边从骡子身上卸东西,一边从肩膀的褡裢掏给田青牛一本书,交代道:“我家老爷吩咐小郎君,要细品这书中李士翘的文风,李知县可是要在我县为官数年的。”
田青牛跑回自己的房间,拎着几页纸递给蒋管事说:“劳烦交给沈官人。若是此事能成,也算是一件好生意了。”
田青牛的娘高兴坏了,二哥马上就要去提亲,今年官府加征了一笔税,说是给官家营造蓬莱仙山下的凌波海,本来捉襟见肘的婚事预算一下子就破产了,已经打算去田太爹家里借高利贷。还好老儿子有出息,这一笔外财,比田老蔫父子土里刨食一年还多。
“青牛啊,这钱娘先拿一些给你二哥下婚聘,给你做一身新衣裳,行不?”娘亲站在青牛的书房门口,商量的口吻。二哥越来越像父亲,胆小怕事,低眉顺眼的站在门外。
“这本来就是家中的钱,娘想如何就如何,再说了,二哥找到嫂子,能帮娘亲分担,我这个做弟弟的自然是高兴。”田青牛看见二哥满脸感激头抬了一下头,接着又低头不语。
“你看看你弟弟,多乖巧,多会说话,你怎么和你爹一样,都是个锯嘴葫芦,还不谢谢你弟弟?”娘亲高兴之余,对二哥非常恨铁不成钢。
“谢谢五弟!”二哥蚊子一样吭气。
田青牛马上走到二哥面前作揖道:“我在家里吃喝都是靠爹爹和二哥三哥下地,哥哥不嫌弃弟弟就好了。”
“五弟,你放心,哥哥就是自己没有吃的也不能饿着你!”这一次淳朴的二哥终于眼睛红红的说了一大段。
“娘亲,留下半吊钱,几斤鱼肉和两盒上好的点心,我大年初五去王师傅家拜年。”田青牛说罢,拿起蒋管事带来的书,是去年高中进士的新贵合集,里面有本县李士翘县令的文章,揣测李县令的文风,对于自己考秀才肯定有帮助。看来沈家准备投资自己,毕竟是天使轮投资,任何普通人要是买中一个,一辈子无忧无虑了。沈家在曲水镇家大业大,投资一个潜力股非常合适啊。自己刚才给沈家的也是一个投资可行性报告,希望能忽悠来一点投资吧。
麻道爷离开大半年了,自己的修炼顺利,丹田已经开始发热,各个经络明显有气运行感,六岁小儿劈石不行,开瓦不在话下。但是,凡人的生活还是一塌糊涂。最直观的感受还是缺钱和闭塞。给王秀才中秋送了礼品,十月师娘过寿要贺寿,中间还去了老师私塾面授两次,一共花费了家里母鸡三个多月的产蛋量,弄的连盐都买少了。这还是读书,虽然花费不菲,但是未来的有回报肉眼可见的例子比比皆是。自己要是脱产修仙,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不要说农夫之家,哪怕是寒门小康也不可能支持的。田青牛非常好奇麻道爷的家世,他的家庭是如何考虑的,为什么会支持麻道爷修仙。
信息闭塞也是一个问题,经常能遇到的外人就是一个李货郎,他只能说一点道听途说的消息,比如皇帝陛下想长生不老,到处派宫使去搜寻仙药,哪里又有暴乱了等等。上个月来的税吏,根本不会和农夫好好说话,只是一味的恐吓,正税之外,收着不同花样的加派。田家村没有科举同路人,讨论个问题都没办法。
麻道爷怎么不来找我呢?田青牛觉得以老道的神通广大,帮助自己考个秀才应该举手之劳。这科举考试结果非常主观,需要扣字眼,发散微言大义,对于前世已经受过教育的人很痛苦。自己又不贪心,只要有个秀才身份保护,到了成年,谁稀罕科举,本大爷要修仙!
初二,大姐夫送大姐回门。大姐已经有了几个月的身孕,小心翼翼的骑驴来的。初四中午,吃罢了折箩(剩菜剩饭大杂烩),白旭又赶着驴子来接大姐,田青牛也跟着大姐夫去曲水镇,准备给王秀才拜年。
“田余道啊,你这文章写的尚可,但是破题平淡,还是要多看多思,力求达意。我这几日仔细批改,你若是过几天回去,可以来拿。”王秀才放下田青牛交来的十几篇文章,草草看过,话风一转:“这街坊风传你给人看病,家里还有狐仙,小小年纪,要注意,夫子云,敬鬼神而远之,我等要保持儒心。”
“弟子只是采草药帮补家用,狐仙乃家中来狐偷鸡,那乡民无知,以讹传讹罢了。弟子定然一心读书的。”
“那就好,今年有乡试,你需准备下场。”王秀才说到。
“弟子今年考秀才没有多大把握啊。”田青牛吃了一惊。
“你今年已七岁,多少孩童七岁连字都认不全,哪怕考不中,在科场留名,对下一次大有好处啊。”王秀才一副智珠在握的笑容。
“谨尊师命。”田青牛想了想,觉得也对,自己这一次哪怕感受一下都不亏啊。
回到姐夫家,却看见蒋管事正在堂屋喝茶,看见田青牛,连忙招手:“小秀才可回来了,我家大少爷要见你。”
蒋管事带着田青牛七拐八拐的来到重重院落中的一处偏堂,沈应松正在一件器物面前来回踱步,看见田青牛,一指这器物说:“你看看,这符合你画的蒸馏器否?”
这是一套简易的蒸馏装置,蒸锅,冷凝管,收集口,作用就是蒸馏米酒,把它变成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的白酒。田青牛不光是想靠白酒挣钱,还希望有高度酒,上一次的血珠草,要是用白酒泡,肯定效果更好。
“这器物不难做,想必沈官人已经蒸馏出酒水了。”
“不错,这蒸馏的酒水已然与那家酿不同,清澈可见底,入喉如火烧,实乃烈酒,酒中秒品也。”
“如此,这营生就送与大官人,小子只有一个需求。”
“哦,说来听听。”沈应松想听听这个总角之童胃口有多大。
“只需每年送我两坛烈酒,小子用来泡药材,好比那日的血珠草,如果以烈酒浸泡,药效更佳。”
沈应松诱惑道:“你不要金银财宝?不要定个契?”
“人贵有自知之明,小子家门贫寒,当不起这份买卖。此酒若是以泥封口,埋入地下,数年后烈性可减,入口绵纯,价格更好,老饕之辈定然爱不释手。”田青牛好人做到底,接着出主意:“选取白瓷瓶,烧结字号,以高档之物示人,打响招牌。哪怕有人偷艺,贵府的生意也不惧。”
沈应松欣赏的看着田青牛,此人小小年纪居然如此分得清厉害关系,看来需要大大的拉拢,于是说到:“如此,我也不能亏待了你。等这烈酒有出息了,自然有你的好处。”
田青牛忸怩不安的说到:“小子有不情之请,若是贵府今年有县试之人,可否顺路带小子同去县城。小子家中贫寒,多人远行恐不堪重负。”
“举手之劳,到时小秀才与我家儿郎同行便是。”沈应松赞道:“小秀才六岁赴考,实乃前无古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