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霄星宫。
颜真人趺坐在飞台上,待李澈离去后,淡淡开口道:“兑泽师叔,我已尽数按你所说去做,现在能告诉我原故否?”
飞台上,自阴影处出来一个长发及肩,手握羽扇的青年文士,含笑走到他身边,“呵呵,颜师侄,你还怕我哄骗你不成么?”
颜真人摇头,“我自然清楚师叔不会,否则方才也不能问也不问,就这般轻易应承下来此事。
只不过我身为宸虚派掌教,收徒干系重大,师叔既然叫我如此行事,想来定有道理,这我却要问个清楚。”
“嘿!你哪有全听我话,轻易应承下来?”青年文士哑然失笑,“我是让你直截收了这李澈为徒,却未曾要你藉着安信赵氏这事儿,先考验与他,再作定夺。”
他摇了摇羽扇,发丝却半根也都不飘动,“也罢,此事不谈,你是掌教,有自己想法,我却不来过问,至于此事原委……
这李澈进来时候,以你性子,想必已经粗略掐算过了一卦?”
颜真人点头,“不错,只他身上有层迷雾一般,甚么也捉摸不透,想是那李氏请了某位同样精通卦算之人,替他做过了遮掩。”
稍稍一顿,“许是幽寰宫里那位桂婆婆出手,听说此人卦算之法得自某位上古先真,手段颇有独到之处,不下伏罗与我宸虚。”
青年文士听了却不以为意,“却任她独到去,比论占星望气,卜卦推演,我宸虚怕过谁?便那伏罗派也要差上我们一筹。
我若不藉本体,卜算之能,强不出你许多。
你既推算不出甚么,我亦只能瞧出一些端倪来。
却是这李澈乃龙凤之相,天日之表,暗合紫微主星命数,做你传人正当相宜,因而我才让你如此行事。”
颜真人听他说卜算之能比自己还要高明,也不反驳,好似也认为确是如此,只闭目沉吟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为何最后又让我把第一册《霄辰书》给他?
这东西我虽借口说是自门外先真遗府所得,实则是我宸虚派三代掌教所留,因其修炼条件苛刻,至今门内全无一人修成,乃我派不传之秘,怎就直接给了他去。”
青年文士摇了摇头,“却是我没能耐住好奇,拿我本体照摄了他一回的缘故,但你怎也不会想到结果如何。”
颜真人提高了些声音,“哦”了一声,似乎被勾起来了兴趣。
青年文士继续说道:“按说被我照摄的这一下,来去过往,我尽能得知,便是未来,我亦能闻知一二。
然而适才我却没能这般顺利,甚么也没有照出来。”
颜真人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惊容,“怎会如此?”
青年文士耸了耸肩,“这般情况,只有一种可能,他身上有与我同阶的宝贝护身遮掩。”
“玄真之宝?”颜真人一时惊疑,待反应过来,“是李氏族内的那一件?”
“当是如此,”青年文士点头,“嘿,这也是为何我让你把《霄辰书》给他的缘故。”
“我知她性子高傲无比,绝不肯顺从庸俗之辈,李澈能得她认可,相伴左右,想来定有我等也还没有瞧探见的不凡之处。
且李氏既能允许族中唯一一件玄真之宝跟随其人,足见他在族内的地位。”
青年文士悠悠道:“这《霄辰书》,你也说了,是咱们三代掌门,荼元玉所留,修炼条件苛刻,至今无人能练成。
而荼元玉这小子,早年是魔门出门,二十岁许,还未筑基时候,被二代掌门抢来了咱们宸虚派,修炼我宸虚灵法。
这小子虽说因为早年魔门的修炼经历,行事手段总有些偏激,但也是真个天资聪慧,这门《霄辰书》,即是他执掌这座寰霄星宫后,亲身所创。
此法高深晦涩,兼又威力无比,但因习练条件苛刻,数千年来也未有人能够炼成。
但我当年却是亲眼看着他开创此法,故而知道修炼此法的一些紧要处,其中先决条件,便是身具龙凤之相!”
“此事来去我自也知晓些,”颜真人有些沉默,“只这龙凤之相,是个如五灵致真体、上阳三火身一类的道门灵体么,为何我却不曾听闻过?”
“非也,”青年文士摇头晃脑,“详细我也不知,只听说这是魔门那边的罕见宝体,咱们玄、灵两道,俱不曾有过记录。
这李澈与荼元玉一般,我以《大洞五星灵宝真禁》掐算时,二人身上金玉之气隐起,藻绘呈瑞;本体照映下,又有龙凤戏舞,周环浑身,气象丝毫不差。”
颜真人又一阵沉默,足过了有半盏茶功夫,才缓缓开口道:“此法是一石三鸟之计,师叔当真好盘算。”
青年文士抚须,欣慰笑道:“不错,你总算知明我意了,这《霄辰书》修炼第一道关隘是须要有龙凤之相。
其次难点,便是每次修炼时,皆要引动海量的灵浊之气灌身,单单依靠习练者本身勾引决计不够,必须要辅以各式丹药与宝材,多管其下。
而在这之后,如何把这海量的灵浊之气,在体内尽数炼化,亦是一处难点,同样要借助许多外力。
是以,习练这门《霄辰书》,一面对于资质有特定的要求,再则还要以无数种灵药宝材相辅,方能练就。
前者李澈自能满足,只是后者,那嘉骏李氏虽说是南三洲最大的一支世族,我却不信他们与我宸虚一般,需要甚么,便都应有尽有。
这李澈大族出身,见识应当不凡,回去后看过了此法,谅必能清楚其中宝贵,定会着手尝试修习。
届时不成倒也罢了,若是成了……嘿嘿。”
颜真人看了眼青年文士,接话道:“若是成了,只怕李氏也难以有足够资源,供给他修习用,不定还是要求托至我处。”
青年文士嘿然一笑,“正是此理,你小子野心勃勃,有鲲鹏之志,如今欲求重振我灵门,这可是个扩增势力的好时机。
到时候一个天资出众的李澈,一户南三洲最大的世族,一件玄真之宝,真个绑在了咱们宸虚这条大船上,岂不快哉!”
颜真人摇头,“那也得看李澈能否替我把安信赵氏这事办妥,否则皆是虚妄。”
青年文士却没再理他,一纵身子,往宫观拱顶腾跃而去,最后竟一头撞进了上挂在横梁,一面约有巴掌般大,拙朴无饰的古镜之内。
“嘿,那是你一派执掌该考虑的事,我只不过是一介真灵,非是活人,提些建议罢了!”
诺大的宫殿内,徒留下他有些空灵的声音在内回响。
颜真人听他说自己只是一介真灵,不觉轻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