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原他爹在乔原十六岁那年就去世了,家里只剩下了乔陈氏和乔原、乔斌、乔兰三个孩子。十六岁的乔原就成了家里的主要劳力,农忙时帮母亲耕地,翻田,日子过得十分凄苦。也有村里的男人看下去偶尔过去帮帮他们两母子,但是时间久了就有村里的人说闲话,导致乔陈氏也不敢让村里的男人来帮忙。
乔原家里穷,耕地的时候没有牛,想要找人借牛,借一次可以,借多了拿什么还?才十六岁的乔原和七岁左右的乔斌两兄弟就在田里给乔陈氏当牛拉着绳子耕地。两兄弟虽然年纪比较小,但是力气不小。坐在田埂上的小妹乔兰就给两个哥哥助威加油。年纪不大的两兄弟很团结,父亲去世后已经能顶得住一个男人在的时候了,就这样,一家四口再难捱的日子也过来了。
让李佳震惊的是原本才三十五岁左右的乔陈氏,在他的印象中是端庄得体、样貌姣好的陈婶才过了一个多月竟然变得如此沧桑和憔悴!头发发白,双眼浮肿,满眼血丝,额头上愁云密布,看这样子足足老十多岁,完全成为了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难怪李佳和张亭第一眼没有认出来。李佳忍不住自己内心翻涌的情绪,他朝着站在瞭望塔上的陈浩大声道:“陈小旗!家里来人了,是卑职兄弟的老娘来探亲了,也是卑职婶子!望小旗通融一番!卑职去通报一下!”
陈浩放松了紧张地神色,有人探亲自然不好拦着,道:“去请通报你兄弟来接待吧,不要耽误岗哨的工作!”
李佳拱手抱拳朝着瞭望台上的陈浩深深地鞠了一躬道:“是!”
李佳行完礼,把手里的长矛递给张亭道:“兄弟,你在这里帮忙看着一点,我去请原哥儿!”
张亭笑着说道:“没事,你去吧,我在这里看着!”
李佳走到乔陈氏身边,将乔陈氏一把扶起,同时也将五岁左右的乔兰扶起,道:“乔婶,乔家老二丢了?您不要伤心,在这里哭影响不好,我这就去请原哥儿出来见您,您不要着急,我们一起帮您想办法!”
乔陈氏看到李佳对自己如此热心,饱含着泪水用力地点头:“好!好!李家三小子,你最有良心,去帮婶子去找找原哥儿!”
没等乔陈氏说完,李佳就朝着军寨里跑去。
看着李佳跑去的背影,乔陈氏看了看身边的小女儿乔兰心疼安慰道:“兰子,不要哭了,你心心念念地大哥要来,看到了你哭花了脸就不好了!”
乔兰听到大哥要来,她哭声戛然而止。在她的内心里,大哥就是天!大哥是当兵的!大哥就是咱家的保护神!她用全是泥的袖口擦了擦脸,结果脸上全部沾染了泥水,更像一只小花猫。见到脸上糊上一层泥,她忍不住破涕为笑。
母亲乔陈氏心疼地看着懂事的女儿,内心一阵翻涌。这几天她有些对不起乔兰了,乔兰看着妈妈乔陈氏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顿时就缺失了安全感,这是她没有过的感觉。这几天和母亲几乎是抱在一起以泪洗面,母亲乔陈氏没有胃口吃饭,乔兰见母亲不吃她也跟着饿了几天。一路跟着妈妈走了好多地方,哪怕是她自己走不动了,也不敢要妈妈背着走,她知道妈妈已经也没有多少力气了。
正躺在医馆换药的乔原,他脱臼的胳膊已经被刘庭旺的正骨手给还原了。只是腿上也受了伤,好在都是皮肉伤,对走路有一定影响,走路的速度就会慢许多,需要养一段时间就能康复了。
“卑职是骑哨队乔原的同乡!卑职是乙等兵三十六号九队的新兵李佳,今日在辕门值守,有乔原的亲属过来探访!请上官通融通融,让卑职见见乔原!”很明显,李佳在门外被驻守兵房的士兵给拦住了,李佳好说歹说不让进。
伤病员一般没有特殊情况是不允许别人来打扰的。因此,伤病员营帐里前后门也会安排军士值守,保证伤病员的安全。
乔原在病床上早就听到了李佳的声音,心想,李佳这小子终于开窍舍得来看我了。好歹从小玩到大的发小!正在得意之余,他听到李佳说乔原的家里来人了,自家来人除了自己的母亲还能有谁?
乔原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把旁边正在换药的医馆伙计吓了一跳。伙计严肃地看着乔原,喝道:“躺在床上都不老实,腿不要了?”
乔原满脸尴尬地忘了他还在上药这一茬。乔原看着医馆伙计抱歉道:“小哥,抱歉,家里来人了,我想去看看!”
“不行,这几天脚伤正是恢复重要时期,哪里能动?天塌了也要等我换好药再说!”伙计一副严肃地看着乔原说道。
乔原无语,只好躺在床上看着医馆小伙给自己腿上敷药,打绷带。
李佳还是没有被放进来,门口的守卫比他们在辕门的岗哨还严格。说什么都不肯让人进去打扰伤员休息!千总王明放了话,严禁任何人影响伤员休息。昨天晚上说的话,今天就放人进去,守卫不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绷带终于绑好了,乔原迫不及待地准备挪动脚下床,这一动作让还没走的伙计喝止了,道:“急着投胎啊!不怕伤口崩了?慢慢地拿下来!我来扶你,记得轻拿轻放!不要跑动!”
乔原心里感激医馆伙计的细心,但还是觉得这人有些墨迹,这么点小伤你这医馆伙计如此小题大做的要干什么?
没有办法,这个姓张的伙计将乔原乔原的手搭在他的肩头,将他缓缓地移下了床。乔原被姓张的伙计一瘸一拐地走出了伤病营帐,在营帐里闻腻中药味的乔原闻到了营帐外的清新空气之后,顿时心情大好,心中呼唤:这是自由的味道!
李佳看到被人扶着出来的乔原,满是激动上前大声道:“原哥儿,你终于出来了!陈婶子和兰妹子在外面等你呢!”
乔原看到李佳比以前黑了,精壮了不少,好奇笑道:“佳少,好久不见,好样的!我娘和妹子今天怎么过来了?”
李佳看着乔原的伤势好像有些严重,走路都需要人搀扶?他话到了嘴边不忍把陈婶的遭遇说给他听,于是关心道:“原哥儿,你的伤不要紧吧?”
乔原一脸风轻云淡地说道:“没事,小伤,过几天就恢复了!”
李佳看着乔原的样子,他内心更加矛盾,说了怕影响乔原伤势,乔原性格他是知道的,怕乔原不管不顾冲了出去。不说又怕婶子等急了,于是谨慎地说道:“陈大婶在辕门外等你,你要不过去看看吧?”
乔原满心欢喜,忙着说道:“好!”
身旁的伙计蹙眉道:“不能走远,我还有事,早去早回!你!”
伙计朝着李佳一指道:“过来搀扶一下他!”
李家三步做两步跑到乔原身边换下来了医馆伙计道:“谢谢小哥,我等会就把他送回来!”
当乔原一瘸一拐地走到了辕门,额头居然浸出微微细汗来,看来这点小伤还是让他感到了不便。他抬眼望去看到一个花白头发满脸皱纹的乔陈氏,再看到乔陈氏身边全是泥的妹子,蹲在辕门不远的角落里显得十分寂寥、可怜。看着两人一身狼狈的样子,乔原的心就像被刀扎了一道口子。
他推开身边的李佳,快速一瘸一拐地跑到乔陈氏身边,一把抱住乔陈氏喊了一句:“娘!你们这是怎么了?”
乔原腿上白色纱布瞬间就趟出了血水,之前姓张的医馆伙计交代的话乔原忘得一干二净!乔原此刻根本没有心情顾着腿上的伤。乔陈氏和乔兰看着跛着腿还打着绑带的乔原,脸上露出了惶恐之色,大叫道:“原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受伤了?让娘看看你严不严重,伤到哪里了?”
乔兰看着大哥走过来,如同看到了救星和精神支柱一样。也没有顾得上看到乔原的伤口,不管不顾地抱着乔原的腰,撕心裂肺地半哭半撒娇道:“大哥,我们终于找到你了!你要救救娘,你要救救二哥!二哥丢了!大哥,我几天没吃饭了,我好饿!”
乔原看着满头花白头发的乔陈氏,和母亲分开才不到一个月没见,居然像是老了二十多岁的样子。乔原一脸心疼道:“娘,你怎么了?二弟怎么了?”
在远处站着的李佳和张亭,见到乔原一家团聚,想到乔家遭受如此大难,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是滋味。
“原儿,娘没事,娘把你弟给弄丢了!娘找了好几天了,也报官了!娘没法子了,只能来寻你了!”乔陈氏那双浮肿且布满血丝的眼眶里装满欲要泄洪的泪水,哽咽地说道。
“什么?乔斌丢了?怎么丢了?他去哪了?村里找了吗?”乔原本能的反应让他直接抛出了一堆问题。看着曾经年轻貌美的娘如今变成这样一副样子,可想而知母亲这几天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和打击!
“前几天,我让你弟去山上捡柴火回来做午饭的,结果饭都熟了没见他回来。于是我就带着你妹去山上找,找到天黑也不见踪影。晚上村里的人拿着火把也帮忙在山上找了大半夜也没见到人。我在山上找了三天,在山上发现一把我们家的旧斧子,那是你弟带上去的砍柴的,但是就没有发现你弟踪影!我可怜的孩子,不知道是被狼吃了还是被人拐走了!”说完,乔陈氏再也抑制不住眼眶里的泪水,压抑了几天来的痛苦发泄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乔兰看着自己的娘亲又在痛哭,她也不由地哭了起来。乔原一边安慰一边劝,愤怒地道:“娘,不怕,有原儿呢,原儿一定给您找到二弟,哪怕就是把我们家的那座山给翻了我也给您找出来!”
就这样,母子三人抱在一起不管不顾地痛哭起来。王明原本吃了早饭是要去山上和杨秋聊聊,顺带把山上的几个女子全部安排到城南大院里去。结果王明带着王铁柱和陈炳几人刚走出辕门,就撞到了乔原母子三人抱头痛哭的情景。王明觉得大清早地就在院门嚎哭,这守在门口的军士也不管管?可恨的是两个守卫也是一副如丧考妣的神色。
让王明好奇地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抱头痛哭不管不顾的三个人,其中一个年轻人背对着他,年轻人穿着安宁军的军服,左脚上还绑着绷带,绷带上来溢出了一块血渍来。王明好奇地问了站在辕门外的两个卫兵发生何事?这两个卫兵正是李佳和张亭。
两个卫兵见到是千总大人来问话,才回过了神,吓得忙着给王明跪下道歉。王明没有心思理会这些礼节,让他们起身,问李佳这门口哭丧这一幕是怎么回事?在瞭望塔上的小旗官陈浩看到千总大人在责问他的两个下属,顿时紧张地忙着跑出瞭望塔去支援。
李佳把乔原家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王明大致了解了。乔原!王明对这个人是有印象的,这个人是骑哨队的精兵强将,梁超和王申都非常看好他。想到安宁军的能人干将家中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王明感觉八成是被拐卖了,他最恨拐子,一个孩子丢了,家就破了!见到这样的事情王明是不能忍的。安宁军的人就像自己亲人一样,安宁军的家属就是自己的家属!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敢动安宁军的人就是在欺负他王明!
王明再没有了去青龙寨的心思,于是折返回营。正好遇到正要赶过来的陈浩,见到王明,陈浩立刻跪下抱拳道:“小的该死,小的两个不成器的手下对千总大人不敬了,是小的教导无方,请千总大人责罚我吧!”
王明没有心情理会陈浩的道歉,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将乔原和家人还有你们几个全部叫来大营!”
陈浩听到王明的交代,他一副丈二摸不着头脑的神色看着李佳和张亭,还没等他有所反应。王明喝道:“王铁柱!你去请梁超、姜龙来大营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