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校场阅军烧的这把火很快就传到了吴刺史的耳朵里,此刻的吴大人正拿着陈元的登州军军律在仔细的参详呢。“一切缴获要归公,这个很难做到吧?这一条好,不得骚扰地方,不得白拿百姓财务,这一条更好,不打骂百姓、不损坏庄稼,如果真做到了那我敢说登州军必将是天下一等强军!”吴刺史感慨的说道。没想到这个陈元年纪轻轻很有魄力啊,敢颁布这等军纪,他就不怕州兵们造他的反?
陈元还真怕,他说给州兵们三天考虑的时间,他还真怕这帮州兵聚集起来造他的反!他暗地里命令陈福把最好的快马加喂梁豆,命令盖伦和黄有茂带着人在军营里轮流值班,命令在麻子墩的周少勇先建麻子墩的邬堡和码头,再看能不能买到几艘渔船!而他自己和郝东每天晚上和衣而眠,刀不离身。
州兵们想造反不?不想!首先没领头的,副将田弘遇和十将徐树德是吴敏的人,吴敏没态度,这俩人也就没态度,连带着这二人的亲信百十号人也没态度;刘安民无所谓,他是职业军人,相反他和他的亲信私底下还觉得陈大人挺好,咋好?给的待遇好,他们这帮人是后娘养的,原来有好东西都是田弘遇和徐树德的人吃肉,他刘安民和自己的弟兄可能连汤都喝不饱,这回陈大人来了,虽然军纪严了些,但只要能一视同仁,做到公平公正,他刘安民给谁干不是干?
其次校阅当天的那场比试也震慑住了一部分人,这帮新兵只被陈大人训练了两个来月,配合的就如此熟练,那要是咱们这帮人被陈大人训练上两年,试问整个平卢,不,整个河南道谁是对手?
也有不满心怀怨恨的,对军律不满,对陈元对老兵的态度不满,有几个队长私下里想联络些弟兄干一票,(可军律里第四条写的明白:任何人都可以举报他人违反第三条军律的情况,一经查实,奖励举报人查实财货的一成!)又担心被人举报,这陈元,太他妈的损了。
三天过去了,啥情况也没发生,陈元再次校场点军,发现跑了四十多人,其中还有三个队长和两个伍长。陈元宣布开除这些人的军籍,命令副将田弘遇重新登记造册,并且宣布登州军扩军,州军员额二千五百人,不限户籍,不限技艺,只要应征考核通过,就给新兵军饷,新兵暂定每月三百钱,两斛米,三个月再考核,通过后方可转为正式的州兵。(三个月的试用期)
当陈元宣布扩军的那一刻,校场上所有的军官和士兵都很激动,对军官来说,谁不希望自己的手下多多益善?兵多意味着职务的升迁;对老兵们来说,扩军自己就有机会当队长,队正,人多了,打胜仗的机会就多了!所以扩军皆大欢喜。
“乒,什么,他疯了吗?他才来几天?扩军到两千五百,整整多了一千五百人?拿什么养这么些人?”吴敏吴刺史听到陈元要大肆扩军的消息时脑袋“嗡”的一声,气的把茶杯都摔了。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往日他养着一千的州军都很吃力了,“你以为我吴敏不想多养兵么?周亚樵那孙子对登州垂涎欲滴,我也知道多养兵安全呐,可是真没钱啊,登州太穷了!这倒好,两千五百?亏他想的出,既然你想征兵,那你来养!我是没钱,对,没钱!”吴刺史在书房里咬牙切齿的想着。
“老爷,陈守备陈大人求见。”说曹操曹操到。吴敏正发狠呢,陈元来了。“请进来。”吴敏嘴里说着请进来,但屁股压根没往起抬。他要让陈元知道他的态度,不满,对,很不满。陈元进了书房看吴大人沉着脸看着自己,他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就是为这事来的。“见过刺史大人。”“岂敢岂敢,守备大人请坐,管家,上茶。”
“大人,元这次来是想向大人汇报扩军的事情。”“哦,陈大人请讲。”“大人,相信您也知道,以目前我登州这点兵力,守登州府可能还行,那下面九个县恐怕就力有不逮了。
“而莱州周刺史想呑并我登州,统一平卢那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幸而登州有大人在,否则恐怕周亚樵已经动手了。元这次来登,路过莱州,周亚樵丝毫不掩饰想一统平卢的野心。“
“更可虑的是充州,朱珍朱节度统兵四万,亦有亡我之心,我们的西面,尚有淄青镇节度使王敬武,淄青据说有兵五六万人,这天下一旦有变,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因此,我敢请大人支持我扩军加强武备,上报朝廷之恩,下安登州百姓之心!”
吴敏听完陈元的慷慨陈词,张张嘴巴,喝了口茶,心想,你说的这些我能不知道么,你才来登州几天?可没钱能咋办?你教我?嘴上却说到:“陈大人忧国忧民之心老夫已然知晓,陈大人所说之事也是老夫每日忧心之事,奈何我登州民贫地瘠,财税困难,每年解往朝廷的岁赋尚有缺欠,哪有余力养兵?”“这几年登州正兵名额一千我尚且捉襟见肘,如今陈大人要募兵两千五佰正兵,你定的正兵待遇我看了,太高了,我不知道你钱从何出?”
“大人,只要大人每年保证我一千正兵的饷粮,剩下的卑职自己想办法。”陈元慨然说道。“哦?你要是这么聊我就不困了,”吴敏心里一激动站了起来,“陈大人莫不是戏言?”“卑职怎么敢和大人开玩笑。”“那好,那就说定了,我只管一千人的粮饷,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吴敏生怕陈元反悔似的赶紧说道。“不过卑职有个请求,还望大人成全。”“请讲。”吴敏心说只要你不向我要钱,啥都好办。
“请大人将登州现在撂荒的官地转给我守备使衙门,我打算让军士们一边训练一边屯田,多少也能打下些粮食,另外我打算挑选合适的地方建设作坊,制成产品销售赚钱养兵。”陈元说出了此行最大的目的。
在军营的那三天里,陈元一边防备州兵作乱一边思考如何扩军养兵。麻子墩的那两千亩撂荒地花了陈元一百多缗钱,陈元其实也心疼。他前些天和梁赞聊天得知由于登州人少,九个县里有大量的撂荒官地,他们前几日看的三处仅是冰山一角。如何能不花钱把这些地弄到手里,成了陈元的心病。因为地掌握在县里,准确地说掌握在登州刺史吴敏的手里,而吴敏显然不会白给陈元使用这些撂荒地,怎么办呢?有了,将军!将吴敏的军!因此才有了今天陈元的表演。
吴敏听完陈元的要求,没有马上答应下来,心说:“这小子行啊,先给我下个套,让我不得不钻,这会儿我要说不行,那他立刻会反悔,那些撂荒地不是不好,是真没人种!这个年代一个成年的壮劳力一年能种多少地是有限的,登州人少地多没办法,只能撂荒!那就先给他些,我倒是要看看他如何能养得起那些兵!”“好吧,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地你守备使衙门只能使用,不能转卖!”吴敏说道。“那是自然,谢大人成全。”陈元赶紧行礼鞠躬,成了。
“回头我发道公文,通知其余九县地方,令其各择地四千亩撂荒地转给你守备使衙门使用,不得有误。”“大人,据我所知九县地方每个县的撂荒地都不下十几万亩,文登和招远甚至有三十几万亩撂荒地,每个县四千亩太少了,也打不了太多的粮食呀。”“哦,陈大人看来是有备而来呀,地虽然有很多,可你有那么多的人种吗?没人种放在你手上不也一样是撂荒地么?”
“大人,每个县给我三万亩地,我在这里向你保证,到明年春天所有守备使衙门的地都能种上庄稼!”“哈,陈大人,军中无戏言啊,这要是到时候你的地没有任何东西,还是撂荒,别怪老夫收回你的地!”“请大人放心,到时候地要是撂荒,那一千正兵的粮饷我也不要了。”“好,君子一言,老夫信你一回!每个县三万亩,你准备派人接收吧!”
吴敏这个乐啊,看明年你小子能唱出啥戏来,反正那些地荒着也是荒着,不在乎这一两年,每个县三万亩,九个县就是二十七万亩,你没一万以上的壮劳力别想种上那些地!到时候这一千正兵的粮饷我都不给你,让你小子哭都找不到庙门。
陈元告辞从刺史府出来,立即回了守备使衙门,他让郝东通知全军伍长以上的军官,下午申时在中军大堂开会。接到通知的将校们有点懵,开会?啥意思,伍长以上?新兵们已经见怪不怪,陈大人经常“开会”,有早会,午会,和晚会,习惯了就好。
申时一到,第一件事,点卯,全员到齐,陈元很满意。接着他让郝东拿着个托盘给所有人看他卷的旱烟,还一个劲的说想抽就拿一根抽,没抽过的没关系,拿一根尝尝没关系,还别说,真有十几个军校是吃烟的,一会儿的功夫整个大堂烟雾缭绕。(古人吸烟叫吃烟)
陈元吸够了烟,开始言归正传,把他上午和刺史大人谈话的内容和大家说了一下,大家伙儿听说刺史大人同意扩军后都挺高兴,又对刺史大人只给一千正兵的粮饷感到恼火,而听陈大人的意思军队要能自己养活自己又感到迷惑,自古军队就是国家和地方养着的,军队要是自己种地那谁还来当兵啊,当兵多危险啊!
陈元向大家解释了军队如何养活自己的办法,不是种地,而是经商!自古无商不富,只要有钱,还怕买不到粮食吗?而经商,生产商品,得有场地,因此他向吴刺史要了很多的地,这些地一部分分给军士的家属耕种,多少打些粮食,大部分的地都会租出去或者用做工坊用地。军队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征兵,争取在秋收后开始征到三千人,新兵训练三个月,淘汰五百人,使正兵员额为两千五百人。
为了顺利征兵以及今后新兵的训练,陈元发布军令如下:
一、副将田弘遇,任征兵使,负责征兵事宜,十将刘安民,任征兵副使,负责协助田将军。征兵分为九个小队,每队设正副队长各一名,共一百零八人,分赴九县,每县征兵二百二十人。
二、马步都虞侯黄有茂,任验兵使,负责接受新兵并验收,验收不合格的退还地方,退兵的数量做为考核征兵小队的业绩考核凭据。
三、十将徐树德,军需周少勇,领兵两百,任征地正副使,负责接受各县转交给军队的田地。
四、副马步都虞侯盖伦,负责训练新兵,允许盖伦在全军挑选八十名有专长的士兵或者军官担任教官,任何人被挑中不得推诿。
五、任命军需周少勇为接受使,负责接受各县转过来的土地。
六、任命伍长徐根宝为新兵训练执法队队正(队正,辖五十人,有四个小队和一名传令兵)允许徐根宝在全军挑选人员成立执法队,挑中的任何人不得推诿。
命令颁布完了,其他的也就罢了,这个徐根宝是何人物?怎么就从一个伍长晋升到执法队的队正了?执法队啊?那是掌握生杀大权的位置啊!看着大家伙儿议论纷纷,陈元干脆叫徐根宝站起来跟大家伙儿打个招呼。徐根宝刷的站起,冲四周各敬了一个举手礼。大家伙儿没见过举手礼,感到新鲜,这执法队长啥意思?
陈元让徐根宝站定,再次右手五指并拢抬起到脸旁右眉骨处保持不动,向大家解释道:“这是徐根宝想出来的军礼,我认为简单,方便,庄重,因此以后我登州军不论官阶大小,均以此礼互相致意,取消跪拜礼和躬身礼。”“看来这是事先商量好的呀,不过这个举手礼是挺方便的,尤其是战时,一身甲胄跪拜起来很麻烦的。”
陈元昨晚找了徐根宝,告诉他打算让他担任执法队队正,徐根宝大恐,自己只是个伍长,就是这个伍长当时伍内的钟七还很不服,让他直接越过队长而至队正,他怕他做不来!陈元告诉徐根宝,执法队最重要的是熟记军律,纪律严明,六亲不认,铁面无私。这些特点他认为在他熟悉的人里只有徐根宝最合适。陈元鼓励徐根宝大胆施为,一切有他做后盾,并且教了徐根宝这个举手的军礼,告诉徐根宝明天他会在大会上宣布这个军礼是徐根宝发明的。徐根宝表示一定会为陈大人效死!
会议结束了,整个登州军都动起来了,聪明人都知道,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