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将军叫出“太监”二字,到王监军出言反击,再到将军突然拔刀干脆利索的干掉他,总共加起来也没超过一盏茶的功夫。
所有人都没想到,将军会突然出手,斩杀监军。
他们原本都以为将军即便是发火,顶多也就是对王监军训斥几句,再不济也是上报给皇帝发落,却压根就没想到平日里沉默不语的将军竟然会直接动刀斩杀。
丝毫没拖泥带水。
这远远的超出了他们心中的预期,和认知范围。
毕竟斩杀监军这种事,在他们的认知里,可还是听都没听说过的事。
所有人都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温文尔雅沉默不语的将军,一旦发起火来竟然会这么猛!
这让众位将领心里感到害怕,又感到担忧。
可只是片刻。
众人心中莫名的兴奋就代替了心头的恐惧,毕竟皇帝即便是要发落那也是以后的事,起码眼前这个为非作歹、欺压众人、让所有人都恨的牙痒痒的死太监,已经被将军给杀了!
死太监,终于死了。
这可实在是太解气了!
看着已经扑街了的死太监趴在地上一动都不动,所有之前被王监军欺压过的人,都觉得心里一阵暗爽,更有甚者恨不得上去补上两脚。
霍去病却并没理会众位将领的心情,他杀了王监军,提着还带着鲜血的钢刀,在大帐中缓缓的扫视了一圈,开口道:
“王监军独断专权,擅自撤军,现已被本将军杀了,如今鞑子入侵,犯我疆界,本将军准备收拢军队前去迎战,谁赞成,谁反对?!”
冰冷而又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大帐中回荡,目光所到之处,众位将领都默默低下了头,不敢对视。
只是片刻。
“我……我不去……”人群中突然颤颤巍巍的惊叫一声,随即窜出一人,踉踉跄跄的转身,拔腿朝着大帐外逃窜而去。
是周遇吉手下的一个千总,陈正义。
霍去病知道他。
根据周遇吉的记忆,这人是一个标准的纨绔子弟,仗着自己一个远房表叔是兵部侍郎的关系,在军中捞了一个千总的职位,名字虽然叫正义,干的事却跟正义是丝毫沾不上边。
平日里不仅喜欢跟王监军混在一起,在军中也是作恶多端,打仗时让兵士们冲在最前,自己殿后,而邀功时却又一马当先,典型的小人模样。
撤军的事,就是他向王监军提议的。
因此,他见将军因为撤军的事,一言不合就斩杀了王监军,早把他给吓傻了,呆在了一边。
此时他才刚刚醒过神来,心里是又慌又怕,这时听将军要去迎战鞑子,心里直觉得将军是疯了。
他单纯的觉得这就是去送死,又害怕将军一会儿再追究起撤军的事来,连他也要斩杀,忍不住惊叫了一声,转身想要逃跑。
王监军是个傻逼。
所以他也是个傻逼。
他不知道,霍去病虽然是以询问的语气发问,却并不是真的在征询意见,而是在表达作战的决心。
毕竟连皇帝派来的监军都给宰了,那就是摆明了要打了。
他一个小小的千总,又能决定的了什么。
若是不跑,说不定还能活命。
跑。
那可就难说了。
霍去病正要杀鸡儆猴,却哪里能容忍他逃,眼见陈正义已跌跌撞撞的朝着大帐门口的方向奔逃而去,嘴里冷哼一声,伸手抄起旁边兵器架上竖起的长枪,朝着那逃跑的人影甩手扔了出去。
六十八斤,通体乌黑,精铁打造的长枪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笔直的飞了出去,毫不费力的就追上了逃跑的陈正义,直接就刺穿了他身上的棉甲,洞穿了他的身体。
长枪余势未停,一直带着他飞出去了好几米远,才将他牢牢的钉在了地上。
力道之大,连铁枪的尾部都还颤抖着嗡嗡作响。
惊恐的陈正义连垂死挣扎都来不及做,只喷出了一大口鲜血,就瞪着无神的双眼,斜倚着长枪软了下来。
鲜血咕噜咕噜的冒着,顺着乌黑的长枪流淌在了地上。
变数来的太快,众将领甚至都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能被动的张着惊愕的嘴巴,呆愣的看着这一切,如同一群懵逼的葫芦娃。
“还有谁?!”
冰冷而又缓慢的声音又在大帐中响起。
众将领如梦初醒,忙一齐闭上了嘴巴。
还有谁?
将军快别开玩笑了,谁敢啊!
王监军和陈正义的尸体就在旁边扔着。
他们敢。
因此他们也已经给众人做出了表率。
后果是什么,所有人也都看到了。
这个时候,谁要是胆敢发出一丁点儿不同意见的声响,都不用猜,用脚指头想也都知道,估计也就一泡尿的功夫,就跟旁边的两位一个姿势了。
就算是再借他们个胆子,谁敢啊!
一瞬间,众人在心里都达成了共识,今天的将军不同于往日,简直就是个狼灭,比狠人都多了不止一点,眨眼的功夫就连杀了两人,一个监军,一个千总。
连有皇帝做靠山的王监军都被宰了。
那还犹豫什么。
干吧!
将军说什么就是什么。
横竖都是一死而已,将军要打鞑子,那就打吧!别说是鞑子了,现在就算是要他们去上刀山,下油锅,干阎王,那也不能有丝毫犹豫。
毕竟一个不慎,将军的刀枪有可能就招呼到自己头上了。
鞑子就算再猛,它也肯定猛不过将军,毕竟跟鞑子作战而死,好歹家人还能有点抚恤金,说不定拼上一拼,搏一搏还能有活命的机会,但要是因为临阵脱逃,死在了将军手里,那只能说……
死了也是白死。
那还想什么,就这么定了!
众人看了看眼前凶狠恶煞般的将军,一齐抱拳跪了下去,表示赞同。
霍去病杀了王监军,又清理了将领中的垃圾,此时见众将拜服,知道杀人立威的效果已经达到,如果再一味的发怒滥杀反而不利于军心稳定,当即调整了一下心态,缓和了一下语气对着众人说道:
“王监军和陈正义平日里作恶多端,目无军纪,已经被我杀了,撤军的事你们也是迫于无奈,就一概不咎,如今大敌当前,还需各位将领齐心协力共同破敌,起来商议吧!”
“是!”
众人应了一声,一齐站了起来。
将军既然发了话,明确表态了不再追究,那就说明撤军这事儿已经过去了,众人都悄悄吁了一口气,放下了心里的担忧。
再者,将军虽然一口气连杀了两人,杀的却都是平时让他们恨的牙痒痒的,杀了他们,也等于是替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因此众位将领们心里虽然觉得害怕,却并没有觉得将军是滥杀无辜,反而都觉得两人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甚至心里隐隐的觉得将军早就应该这样。
众人心里又惊又喜,在大帐中站定。
霍去病回身走回大案前坐下,瞥了眼帐下已经扑街的王监军和陈正义,皱了皱眉喊道:“苏全安!”
苏全安忙从队伍中出列,抱拳道:“末将在!”
“去,将王监军和陈正义二人尸体拖出去,传示军中,以正军法!”
“是!”
苏全安应了一声,带着几个人将尸体拖下去了。
不一会儿,洪亮的声音就从营帐外远远的传了进来,“将军有令,兹有监军王有福,千总陈正义二人,目无军法,临阵脱逃,现已诛杀以正军法!”
声音所到之处,营帐外一片嘈乱。
嘈乱声中,似乎还夹杂着些欢呼的声音。
所有人不用猜也都知道,这是兵士们在得知王陈二人被诛杀后所引起的嘈乱。
不过很快,声音就在营帐中渐渐远去了。
……
处理完了二人尸体,霍去病端坐在大案后,扫视了一圈众人,又出声问道:“钱粮官何在?”
钱粮官冯存大约四十岁上下,留着一缕胡子,瘦瘦小小的,看起来像一个干巴老头一样,听到询问,忙从队伍中出列,惴惴道:“下官在。”
“如今军中兵马粮草各有多少,一一报来。”霍去病说道。
既已决定迎敌,作为主将,他需要把军中所有兵力粮草情况了解清楚,毕竟打仗不是单纯的喊喊口号,而是要根据自身部队的综合情况,做出最有利的决策。
冯存哆嗦着从袖口处掏出了一个小册子,看了一眼开口说道:“回将军,目前本部兵马共有兵士六千三百五十七名,粮草……”
“六千三百五十七?!”
霍去病吃了一惊,忍不住出言打断了他,反问道。
要不是亲耳听到,他差点没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句“怎么只有这么点人!”也险些就脱口而出了,不过看着冯存一脸忐忑的表情,还是将这句话生生的咽了回去。
作为主将,不管遇到什么天大的困难,都不能把任何不利的情绪传递给部下,要不然很容易引发灾难性的事故。
他深知这个道理。
可即便是脸上表现的波澜不惊,霍去病的心里还是打了个突,毕竟他是人,也不是神,乍一听到兵士只有六千三百五十七这个数字,还是给他带来了一定的冲击。
刚才听说军中只有三名千总的时候,他就觉得事情不简单,却没想到,这个堂堂的大明左都督周遇吉,手底下竟然只有这么点士兵?
竟然连七千都还不到。
他是着实有点无语了。
虽然周遇吉的记忆明确的告诉他,冯存说的这个数字是真实的情况,但他依然觉得离谱。
没想到大明的兵力,竟然已经不堪至此。
稍微一寻思,他就知道了原因。
本来周遇吉作为大明的左都督,手底下倒是有十几万的兵力,但经过十几年的内乱,这些兵力要么在与反贼的斗争中消耗掉了,要么在与鞑子的战斗中消耗掉了,兵士和将领越打越少,又一直得不到补充,才到了现在这种窘迫的局面。
他作为一个正一品的左都督,手底下竟然都只剩下几个千总和六千多兵力了,看来其他地方,也好不到哪去了。
怪不得这群鞑子能一路上从辽东抢到了这里,原来是这样的情况。
要知道,据边关探子的情报,入侵的这群鞑子可是有着将近七万多人的存在。
以六千多兵力,去对七万多鞑子。
这个兵力对比,换做任何一个普通将领,可能都会有恐惧的心理,也难怪王监军和陈正义会是那样怂包的表现。
这仗可要怎么打?
霍去病在心里默默的盘算着。
不过很快他就会发现,人数不足这个问题在接下来将会变的没那么重要,因为钱粮官冯存马上将会给他带来一个更为沉重的,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