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压下心中的感触,抬头看向陈宸,摇了摇头。
陈宸心中一沉,他是考古的,习惯了和尸体、古董打交道,但一个活生生的人即将在眼前死去,这样的事,还是头一遭。
令他心情很是沉重。
李欢欣和高岭面面相觑,一齐看向陈宸。
无声地询问:“现在怎么办?”
陈宸咬了咬牙,蹲在了陈瑜面前:“妹妹,这人还有口气,我们再想想办法?”
陈瑜点了点头:“如果能马上送医院抢救,应该能活。偏偏……”
她没有说下去,但每个人都听懂了。
这倒霉蛋啊!偏偏重伤在此,最近的医院也在几千公里之外,莫非是小命该绝?
陈宸拍了拍伤者的脸颊:“兄弟,醒醒。我陈宸好不容易救个人,你千万别死,挺住啊!”
他将右手按在了陈瑜的肩头:“妹妹,咱们尽人事听天命,你尽你最大的能力。”
陈瑜郑重地点了点头:“嗯。”
她从药箱里找出了几粒滋补提气的中成药给伤者喂了下去,又推了一针肾上腺素。简易固定了一下肋骨。
由二个大男人出力,将人搬进了船舱,除去了全身衣物,擦洗了一番浑身血污。
陈瑜再次出现,在陈宸、高岭的帮助下,给伤者后脑及背后的伤处上金创药,包扎伤口,惊奇地发现,伤处竟然已经愈合大半。
她震惊地指着伤处:“哥,你看,他的伤。”
在三双眼睛的注目下,只见密密匝匝的伤口,在金创药的助力下,竟在迅速的缩小、结痂。
三人心头轰鸣震撼。
陈宸擦了擦眼睛,终于确认:这不是幻觉。
这是什么逆天的修复能力?这还是人吗?!
震惊过后,他的心头涌上喜悦,喜形于色地看向陈瑜。
“妹妹,这小子是不是死不了了?”
陈瑜心头古怪,再次搭上伤者的脉门,将听诊器也塞进了耳朵。
再次仔仔细细地探查一番,认认真真听了一会,她的表情更加古怪。
陈宸心痒如成群蚂蚁爬过,眼巴巴地看着陈瑜:“妹妹……”
陈瑜表情严肃,将右手举起,打断了陈宸,返身回自己的卧舱取了便携生物造影仪再次扫描起来。
扫描过后,陈瑜有些傻眼。
呆怔半晌,她再次使用仪器扫描第三遍。
倒吸了一口冷气。
陈宸和高岭被她的表情唬得一愣一愣的,大气也不敢喘,瞪着两双大眼,面面相觑。
陈瑜一按外放,空中悬浮显示出前后三次扫描图片。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向二人解说。
“这是甲板上第一次扫描的结果,这分别是刚才扫描的那二遍,你们看出什么了吗?”
陈宸和高岭是师兄弟,考古学专业与医学虽有很大不同,但看过的尸骸不少,人体构造还是清楚的。
二人也是齐齐倒吸口凉气,露出活见鬼一般的表情,结结巴巴地指着图片。
“这、这、这……”
“这不可能……”
三人将目光不约而同地投注在昏迷男子的脸上。
陈宸甚至伸手去抻了抻男子的面颊,凑近前去细细端详,尤其是注意着耳侧与颈部,有没有肤色不同,或者存在什么连接线。
“妹妹,确实是人,没有戴人皮面具,也没有换头。不是异形,不是妖怪,也不像是外星人……”
一边诉说着观察所得,一边直起身来探出手,欲去掀起眼皮,观察他的眼球。
“啊——”
他失声尖叫起来,炸了毛一样在地上弹跳起来。
刚才,就在右手即将落下,昏迷中的男人一双深邃如星空的眸子突然睁开,精光四射。冷不妨,将他吓得灵魂出窍。
陈瑜也吃了一惊,没想到伤重至此,此人不仅内外伤势正在迅速恢复,连神智也如此快的清醒。
她上前一步,取出手电筒,照向男人的瞳孔:“你醒啦?我是医生,听到我的话请眨眨眼。”
男人伸手挡住刺眼的电筒光线,沙哑地开口:“这是哪里?”
陈宸已经从惊吓中回过神,心中高兴,自己救回来的人,活了!
清清嗓子,他热情地招呼道:“兄弟,是我把你拣回来的,你能醒过来,太好了。”
男人神色一片茫然,似乎在追忆和思索着什么,却茫无头绪。
陈瑜皱眉,举起手电:“你伤到了后脑,请配合我的检查,根据我的指令做出相应动作。”
男人本能地抗拒外人的接近,正要拒绝。视线与陈瑜清冷平静的眼神交汇之时,突然放弃了抵抗。
“好美丽的一双眼睛!”他在心中喃喃赞叹。
这双眼睛透着无欲无求的清澈,暗含着一抹关切。仿佛具有魔力,莫名地安抚到他的情绪,让他心静如水。
他记得,她刚才说,她是医生。
他彻底安静下来,配合着她的要求。
追踪着电筒光线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打圈。
根据她的要求伸舌头,眨眼睛。
回答她的提问。
“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愣了,眉头拧成了一个结,苦苦思索着,喃喃道:“我是谁?”
他想了很久,面现痛苦之色,只觉头痛欲裂,忍不住抱头呻吟。
“我……是谁?”
他发现,无论怎么回忆,无论怎么想,他都对这个问题毫无答案,头脑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来?生活在哪里?有过什么样的经历?
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他的记忆,他的人生,一切过往……
一片空白。
陈瑜眼见如此,心中已有结论——
失忆症。
她放柔声音,轻声安抚:“你现在有伤在身,等身体恢复以后,记忆也会慢慢恢复的,不着急。”
陈宸反应很快,立即将一堆东西捧了过来:“兄弟,这是刚才帮你擦洗的时候,从你身上取下的随身物品。”
他一件件拎起,展示给众人看。
一个小巧的金属罐,一条垂着金属牌的链子,一条别了12枚柳叶薄刃呈X形状的皮带,一条金属腰带,一个钱袋。
他略带兴奋地指点着:“你们发现没有?这些东西有个共同点。”
眼见众人都露出了愿闻其详的表情,注视着自己,陈宸心中振奋,依次将物品拿起,解说起来。
“这些东西上面都有个‘王’字,看这个罐子底部,看这皮带交叉点的金属盘上,还有这个腰带的卡扣,最明显的就是个金属牌。”
“看到没,上面雕刻着二行字——星卫CPG0079,王默。”
“这块牌子和那个金属罐头你牢牢握在手心里,我好不容易才抠出来的,一定对你非常重要。所以,这王默肯定是你的名字了。”
高岭探头过去查看,翻来覆去看了又看,也赞同地点了点头:“大师兄说的有道理。我也看到这位王大哥死死握着这二件东西不撒手,我也帮忙掰了。”
陈宸将金属牌塞到了男子的手中:“王默兄弟,相逢即是有缘,不用感谢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男子下意识地握住了手中的金属牌,眼中掠过一丝疑惑和迷惘。
陈宸发出一道清朗的笑声,满面笑容地与男子对视,安慰道:“王默兄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能够帮到你,我也很高兴。”
男子嘴唇蠕动了一下。
陈宸赶紧伸手制止:“王默兄弟,你刚刚苏醒,还很虚弱,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找回名字是第一步,将来,你一定能够找回全部记忆。”
高岭赶紧点头附合。
陈瑜眨了眨眼,觉得似乎有点草率,细细一想,觉得姑且这样认定身份,也是好事,有利于病患的情绪稳定,对康复大有好处。
而且,堂哥的推断也有一定的道理,或许,这个男子,本名确是王默。
她笑了笑:“不要担心,慢慢的记忆都会恢复的,先养好身体。”
陈宸又安抚了几句,一手牵着妹妹,一手推着高岭的后背,离开了王默的舱房。
他的心中很自豪,今天不但救下一条人命,还帮这可怜的失忆男子找回了身份,真是功德无量!
三人到了甲板上,留在上面监测航线与海况的李欢欣迎了上来。
“人醒了?”
她在上面隐约听到了底下的笑语声,故有此一问。
高岭抢先回答:“是啊,小师妹,大师兄太厉害了!”
他将经过情形向李欢欣描述了一番:“大师兄人美心善,还这么聪明,不愧是咱们的大师兄!”
陈瑜抿了抿嘴,人美心善,怎么听着有点别扭?
她瞟了一眼站在身旁,眯眼微笑,暗自得意的堂兄。
你高兴就好!
她微笑不语。
李欢欣听了自然也是欢喜,看着陈宸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火热,赶紧也捧场赞美了几句。
“师兄,我爸要是知道,也一定会夸奖你,他一直以你为荣的。”
陈宸眼睛一亮,嘴上谦虚道:“师妹,这点区区小事,就不要跟老师提了。”
“倘若这次南极考古之行有所收获,再向老师报喜吧。”
李欢欣娇笑一声:“师兄,人命关天,哪里是小事?我最喜欢师兄了,特别的善良、特别低调、特别的有内涵。”
陈宸觉得这些话特别入耳,笑意更深了些。
陈瑜轻咳了一声,打断师兄弟妹的合乐融融。
三人转头向她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