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俞通海,字碧泉,庐州巢县人,拜见郭大帅。”
军营外,见郭家军统帅郭洺,居然亲自带着手下过来迎接自己,俞通海心中受宠若惊。
一面自我介绍,一面指挥随从,将准备好的十数箱礼物抬上前来,拱手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大帅一定要笑纳。”
郭洺虽不知箱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但他心中清楚,这份礼物自己必须收下,否则对方会心生疑虑,当即笑着点头道:“难得俞兄弟有这份心意,那么,郭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郭大帅误会了,这些礼物,并非在下单独为大帅准备的,乃是在下受结拜大哥廖永安所托,代表我巢湖水寨的全体弟兄,敬献给大帅的。”
俞通海摇了摇头,继续道:
“当日元室衰微,豪杰蜂起,俞某一家与义兄廖永安一家,为求自保,便在巢湖结寨。后因天完国的彭祖师起兵攻占了庐州,我等便投托在对方门下,以求庇佑。”
“彭祖师?”
郭洺愣了一下,还是旁边的胡大海提示,他才突然反应过来,俞通海说的,应该是天完国的彭和尚——彭莹玉。
彭莹玉不仅是南派红巾军的开山鼻祖,亦是天完国的实际创始人,连天完政权的皇帝徐寿辉,都是对方一手所立。看过金庸倚天屠龙记的郭洺,对此人的印象还是蛮深刻的。
俞通海接着道:“只可惜,后来彭祖师中了元廷埋伏,被围杀于瑞州,后方偌大一座庐州城,便被其部将左君弼给趁乱窃取了。那左君弼本是元廷设在庐州的世袭千户,之前见义军声势浩大,抵抗不得,才假意入伙。”
“那恶贼攻占庐州后,三天两日便派人到我巢湖水寨,勒索女子财物,我水寨兵马不及对方强势,明面虽然屈从,心中却恨不得将对方裂骨抽髓、碎尸万段。后来听闻大帅领义军攻占了和州,大伙无不欢天喜地,立刻决定归附于您,还请大帅一定要收留我等!”
对方说到这里,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郭洺面前。
郭洺见状,赶忙弯下腰,亲自将对方搀扶起来,叹了口气道:“俞兄弟何必如此,你等既然诚心归顺,我郭某人哪里有不接受的道理?只不知你们水师,何时能到和州来?”
一旁的胡大海皱眉道:“公子,我听探子说,巢湖南边湖口处,有上万元军水师在把守,俞兄弟他们想顺利通行,只怕殊为不易啊。”
“正是如此。”俞通海亦苦着脸道:“在下这次奉命到此,一来是向郭大帅表明归顺之意,二来便是向来您求援的。请大帅派一支兵马,由含山县向西,走陆路至巢湖,与我巢湖水师会和,共同南下。”
巢湖就在巢县旁边,而巢县如今已被郭洺占领,想过去一趟自然没什么难度。
郭洺闻言,正待点头同意,身畔的冯国胜忽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道:“公子,对方空口白牙,您怎能如此容易就相信他的话。万一巢湖水寨已暗中偷靠鞑子,设下埋伏,故意诱骗我等出师,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啧,你小子,想象力还挺丰富。”郭洺伸出拳头,往对方脑袋上重重敲了一下,好笑道:“你觉得你都能想到的,莫非本公子想不到?”
冯国胜捂着脑袋后退几步,满脸委屈道:“末将这不是怕您一时糊涂么,再说了,末将方才说得哪里有错?”
“嘶……你还敢犟嘴?”
郭洺翻了白眼,伸出手,还想再敲对方脑壳,谁让对方说话不分场合,此刻俞通海就在自己旁边,这么见外的话若被对方听去了,对方难免心生龃龉。
见郭洺又要敲自己,冯国胜赶忙将身一退,躲得远远的,再也不敢多嘴了。
郭洺摇了摇头。他当然知道俞通海等人是诚心来投靠自己的,因为历史上,对方也是在这个地方投靠朱元璋的。
想到这,他忙转过身,接着对俞通海道:
“俞兄弟放心,你方才的请求,我全都答应了。等过几日,本公子会亲率两万兵马,到你们巢湖水寨支援。”
“多谢大帅!”对方闻言,喜不自胜道。
郭洺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你也和他们一样,叫我公子吧,叫大帅显得生分。”
“是,公子。”
…
饮宴结束,处理完巢湖水寨之事,接下来郭洺还得把北边濠州城的事也解决了,否则后方若是不稳,他实在不能放心南下。
不久前,他曾让吴弛给自己起草了一份送给朱元璋的信,信中的内容并不复杂,只有三点。
一是要求朱元璋在十五日内,把掳走的李善长、那数百名火器工匠,以及被囚禁的汤和、郭兴、郭英等将领,通通送还给自己。
二是要对方逼自己那老不死的父亲郭子兴,立刻放弃郭家军元帅的称号,并将郭老头等人全部交给自己处置。
三则是要对方向自己臣服,起码表面上要认自己为元帅,今后做任何事,都得打自己的旗号,不得自立山头。
如果对方不同意,那就没有商量了,自己会立刻挥师北上,与他决一死战。
当然,郭洺说这些,主要还是吓唬吓唬老朱,对于对方的存在,他现在另有想法,并没有消灭对方的心思。
只是郭洺如此布置,麾下的一干部将得知后,却都表示不能理解,纷纷抱怨道:
“公子,朱重八趁我等在前线杀敌,在后方作乱,实在罪大恶极,您就这么放过他了,叫弟兄们作何感想?”
“是啊公子,此人鹰视狼顾,绝非等闲之辈,趁他现在还不成气候,我等应该痛下杀手,永绝后患!”
军营下,听着耳边众人乱糟糟的声音,郭洺实在不胜其烦,只得摆了摆手,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诸位兄弟,试问你们公子我,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买卖?”
“这可难说。”
冯国胜多嘴道:“上次那江姑娘的事,您不就失手了?哈哈……”
对方说着,忍不住自己笑了起来,但转眼,见郭洺眼神冰冷地盯着自己,吓得他又赶忙闭上了嘴巴。
瞪了冯国胜一眼,郭洺转过头,继续语重心长地对众人道:
“如今北方群雄并起,与平叛的元军争战不休,河南有刘福通、盛文郁,山东有毛贵,元朝那边则有察罕帖木儿、答失八都鲁、张良弼、李思齐等悍将,形势可谓既危险又混乱。”
“这种情况下,我把朱重八留在濠州,将来他守着濠州过日子也好,向外开拓也罢,都对我们在南边没有影响,不但没有影响,对方还能替我们阻挡来自北方的压力。既然如此,本公子又何必一定要与他翻脸呢?”
“这……”众将闻言,一时哑口无言。
“所以,只要对方愿意与本公子和解,本公子非但不会为难他,在他有危险的时候,还会派人北上支援。”
郭洺说到这里,突然神情肃穆,语气沉重道:
“诸位,你们都把心胸放宽广一点,我等要争的,绝非一时意气,而是天下,是九州,是这片一眼望不到边际的万里江山!”
一席话毕,满座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