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脱的被贬,对元军在江北战局的影响是致命的。
脱脱,字大用,蒙古蔑儿乞人,是元末少有的政治家、军事家,曾任中政使、同知枢密院事、中书右丞相等官职。
其为相的十多年中,先是恢复了中断多年的科举取士,主持编修了辽、宋、金三朝史书,后为应对财政危机,更改钞法,发行“至正交钞”,又派遣贾鲁成功治理黄河,还替元朝镇压了徐州的芝麻李起义,可谓是朝野交称、功劳卓著。
此次对方携数十万大军南下,尽管说暂时还未能彻底剿灭张士诚等人,但也几乎将对方起义后攻占的州府尽数收复,剿灭对方,根本只是时间问题。
可就在这关键的节骨眼上,元顺帝妥欢帖木儿,却听信了奸臣哈麻、雪雪等人的诬陷,以脱脱“出师三月,略无寸功”,其弟也先帖木儿“庸材鄙器,纲纪不修”为由,将脱脱的官职、兵权尽数夺去,由河南行省左丞相泰不花,代替对方执掌三军。
诏书到达之日,前线的元朝官员、将领无不悲愤,中书省参议龚伯遂,甚至对脱脱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建议对方不要接受皇帝的旨意。
奈何脱脱最终作为一个饱读汉学,受忠君思想影响的蒙古人,最终还是选择交出兵权,甘做世上的第二个岳飞。
得知了此事的元军将士们,顿时士气涣散,乱作一团,给了高邮城内的张士诚喘息之机。随着脱脱离开前线,张士诚抓住机会,发起反攻,一举击溃了包围自己的元军。
脱脱被政敌扳倒后,作为对方弟弟的也先帖木儿,自然也不会好过,没过几天,同样的诏书便被送到了真州城内。
“什么?不可能!陛下他……他怎能如此对我们兄弟!”
当跪在地上的也先,从宣诏者口中得知,皇帝准备将自己的兄长贬到云南,将自己被流放到四川时,先是目瞪口呆了半晌,接着立刻起身嚷叫起来。
“当初要不是我兄长,替陛下赶走了权臣伯彦,他如何能稳坐这十多年的龙位?陛下一定是受了小人的蛊惑,我要回大都,我要见陛下!”
话说元顺帝妥欢帖木儿,当初本是由权臣伯彦立为皇帝的,继位之后,一直受到伯彦的控制,形同傀儡。而脱脱虽是伯彦的侄子,后来却协助皇帝,剪除了伯彦在朝堂的羽翼,将其贬到南方。
追溯起来,脱脱对元顺帝的恩情,不可谓不深厚。
然而负责宣旨的太监可不管这么多,毕竟自己只是个负责传话的,当然不可能答应也先的无理要求,当即声音冷冷道:
“也先大人,陛下旨意已定,由吏部侍郎月鲁不花大人接替你扬州路总管的职位,对方最多再过五日便到,大人若不想抗旨的话,还是马上收拾收拾,等着和对方交接吧。”
“我……臣,遵旨。”
也先帖木儿听到这里,身子一软,重新跪了下来,接着脸色煞白,双手颤抖着接下了圣旨。
他虽然不是个带兵打仗的料,但是对于朝堂之上的争斗,却是要比自己兄长脱脱更敏感。心中很清楚,以兄长的政敌哈麻、雪雪等人的狠毒,这次肯定不会放过兄长和自己,自己死定了。
也先当然不想死,所以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
和州城。
得知了脱脱被贬,数十万元军作鸟兽散的消息后,郭家军从上到下,所有人皆兴高采烈。
尤其是郭洺,这么久以来,元军大举南征,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如今心病已除,是时候继续自己的下一步动作了。
按照自己之前制定的计划,下一步就应该是攻取和州,然后渡江南下,攻取太平路和集庆路,然后仿照历史上的朱元璋,定都金陵……等等,好像有些不对,似乎自己现在已经把和州给攻下来了。
“噗……我怎么忘了,和州之战要在明年才会出现啊,我现在就把和州给打了,明年还打什么呢?”
仔细梳理了一下,这段时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郭洺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好像把原来的计划全都弄乱了。
比如和州之战,按照明史的记载,朱元璋是在至正十五年的正月才拿下和州的,而现在才只是至正十四年的十二月,自己好像提前了一个月……
“只是提前了一个月,应该,应该没事吧。”
郭洺心中自我安慰地嘀咕了一阵儿,突然间哭笑不得,真是的,想那么多做什么?自己能出现在这个世界,逻辑上已经说不过去,就算接下来真的发生什么不符合原来历史的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管怎么说,老朱把李善长,还有那帮给我造火铳的工匠掳走了,这叔叔能忍,婶婶也不能忍。”
军营下,郭洺想起此事,心中就气不打一处来。
李善长还罢了,听说对方为了自己活命,居然骗汤和打开城门,虽说情有可原,但还是节行有亏。
问题是那帮工匠,那可是自己的宝贝疙瘩,如今他们落到外人的手里,那就意味着火绳枪的制造技术,也有跟着泄露出去的风险。
不行,一定要跟朱元璋要回来,对方要是不还,那也只能兵戎相见了!
“胜子,胜子!人呢?”
郭洺捏紧拳头,正打算把冯国胜叫来,让对方替自己起草一封信,送去濠州给朱元璋。结果开口叫了数声,却无人应答,心中正自疑惑,忽见一副不太常见的面孔,垂手从军帐外走了进来。
“公子,冯将军有事出去了,您有何吩咐,末将可以为您代考。”
郭洺抬眼望去,说话的原来是吴弛。犹豫了片刻,他便将写信之事,向对方交待了一遍。
吴弛从前在衙门里做胥吏,干的就是替县令代笔、处理公务一类的事,写信自然是易如反掌。对方当即找来笔墨纸砚,片刻时间不到,便将大功告成。
郭洺接过信纸读了一遍,大为满意,忽想起上次让对方担任督战队队长的事,实在有些委屈对方了,于是拍了拍他肩膀道:
“很好,想不到你吴弛还有如此本事,看来你和胜子一样,都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才,让你做个小小的把总,实在屈才了,等再过些时日吧,本公子会对你另有重用。”
“公子过奖,过奖,末将愧不敢当。”
吴弛嘿嘿一笑,正准备顺势说几句溜须拍马的话,尚未开口,却见冯国胜从帐外走了进来,向郭洺禀告道:
“公子,真州城那边,也先帖木儿派来使者,送了一封亲笔信,说是一定要您亲启。”
“啧……这倒是奇了,也先这是有什么大事要和我谈?”郭洺闻言,咂了咂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