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肚子里有一个东西,入手冷硬,拖出来一看,又是一个箱子。
箱盖上刻着一把小巧精致的斧头和一个“匠”字,和在五里坡挖出来的那口箱子一模一样,甚至上面也沾了一点红土。
孟夜长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他并没有打开箱子检查,也没有马上带着箱子回去覆命。
而是把贡桌搬了过来,将箱子摆了上去,然后自己也爬上了贡桌,回头看了看神像,然后摆了个跟神农一样的大马金刀的坐姿,一屁股坐在了箱子上,脸朝着殿门,就这么坐了下来。
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孟夜长哼着这个世界的人根本听不懂的歌,什么“我等得花儿也谢了”、“最美不过夕阳红”、“丢呀丢呀丢手绢”……
日头渐渐偏西,孟夜长已经将会的歌都哼了一遍,人也坐不住了,把箱子蹬开,躺在了贡桌上,换成了更舒服的姿势。
太阳挂到山梁上之后,外面终于有了一些变化。
一个瘦小的庙祝一拐一拐的走了进来,看到殿里还有一个人,吃了一惊:“居士,我要关门了,你为何待到现在还不走啊?”
孟夜长呼的一下坐起,从贡桌上跳了下来,笑道:“我在等人。”
“哪有人天快黑了还在庙里等人的。”庙祝拿着一根扫把,一边开始扫地一边嘟囔,“居士,你要等的这个人不怎么守时啊,不如改天再跟他约时间。”
“我不怪他。”孟夜长伸了个懒腰,“我没跟他约时间,而且这个人已经来了。”
“谁啊?”庙祝警惕的朝门外打量,黄昏时分还有人来这个荒郊野外的庙里,由不得要小心一点。
门外空无一人。
庙祝有些不解的回头看着孟夜长。
“谁出现在这里,我等的就是谁。”孟夜长向他解释。
庙祝愣了一会儿,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尖:“你等的是我吗?”
“嗯。”孟夜长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看起来又老又瘦的庙祝慢慢直起了腰。
只这一个动作,他的气质忽然有了极大的变化,不再是一个松松垮垮的老人,而是全身都紧绷了起来,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豹子,充满了危险的感觉。
“你知道我是谁了?”庙祝的眼睛变得精光闪闪。
“你是盗甲人的同伙啊。”孟夜长连连点头,“我就知道你们会跟踪我,所以特意把你引出来的,等你等得好辛苦,你该早点来见我的,大家都那么忙。”
“你怎么识破我的?”庙祝低头看了看自己,脸上满是疑惑,似乎对自己的打扮很是自信,不明白怎么一个照面就被看穿了。
“很明显啊。”孟夜长指着他手里的竹扫把,“你自己看,这么长一根扫把,而且靠近顶端的竹节都被磨光了,手握在那个位置,说明真正的庙祝是个高个子。你拿起来只能握到中段,说明你根本就不经常使用这根扫把。三寸丁使不了丈二刀,不行就不要勉强。”
庙祝手里握着的那一段竹子突然“啪”的一声,被他捏得粉碎,一片竹粉从他指缝间散了出来。
“是个高手。”孟夜长看着暴怒的庙祝,“不过本公爷也不是吃素的。九品武夫,你见识过吗?”
“九品而已。”老庙祝阴阴一笑,“武夫同境界下近身无敌,我就给你一个近身的机会,你不妨近我身前三尺再出招。”
“哎呀,那怎么好意思啊,万一你趁我走近,突然偷袭我一下怎么办?这机会还是不要了。”
孟夜长背过身,推开贡桌,朝那尊悲天悯人之相的神农像合掌拜了两拜,看到自己插来代替香的那根树枝有些歪了,伸手去把它扶正,“既然要动手,我们不妨去外面,在这里冲撞了神佛也不好……”
扑!他肋下的衣角微微一掀,一道乌光突然间贴着肋骨闪电般地飞出来,长了眼睛一般直奔老庙祝。
老庙祝只是微微地侧了侧身,一点多余的反应也没有,好像半分力气也不愿意浪费,让那只弩箭擦着自己的眼睛飞了过去。
“好狠毒的小子。”老庙祝让过弩箭,又慢腾腾地转过来看着孟夜长,“刚打了一个照面,你问也不问就想杀人!”
“哪能啊,这一箭不是想杀你。”孟夜长不好意思的笑笑,“这是射偏了,本来瞄准的是你的二弟,不过我背后也没长眼睛,凭着感觉发箭,难免会有点偏差,希望你不要介意。”
二弟?老庙祝刚想说自己是孤身一人前来,对付你还用不着兴师动众,就见孟夜长目光诡异的盯着自己的一个部位,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顿时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
“你小子的阴损、狡诈、毒辣,实在是我生平所仅见。”老庙祝不怒反笑。
“多谢夸奖。”梦也长没半分不好意思,随意朝他拱了拱手,“你老逼登的自大,也是我生平所仅见。”
庙祝没有再问他老逼登是什么意思,料来也不是什么好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有些好奇地问道:“明知道不是我的对手,还能这么有恃无恐,肯定是有什么倚仗。赶紧把你的倚仗之物拿出来吧,免得一会儿根本就没有机会出手。”
“你也很阴险了,既然是倚仗,哪能随便拿出来示人,不然还怎么暗算你?”孟夜长笑道,“不过我一看你就觉得面熟,一股和善之气直冲脑门。既然大家这么投缘,我就吃点亏,提前告诉你也无妨,你看你后面。”
孟夜长伸手朝老庙祝身后一指。
老庙祝下意识地就要扭头去看,脖子一动又硬生生的忍住了:“先前就上过你一次当,居然还想用同样的招数对付老夫……”
扑!
两根弩箭突然向他身后袭来,箭身还特意被折短了,然后重新磨制的箭头,使其更加灵活,以便偷袭,此时果然防不胜防,一取后心,一取腰肋。
啪!
孟夜长也动了,一脚将身前的贡桌踢得朝着老庙祝飞过去,挡住他的视线,伸手拔出腰间的横刀,两腿一蹬,将脚下的地砖踩成粉末,借力快如闪电的扑上去,一刀朝着老庙祝的左肩挥了下来。
与此同时,另外一道刀光无声无息地在老庙祝身后亮起,阴险的砍向他的双腿。
顷刻之前,老庙祝的前后上下都被笼罩在刀箭的攻击之中!
危急时刻,老庙祝只来得及一侧身,让过背后打来的两只弩箭,但砍向肩膀和双腿的两道刀光却怎么也避不开了。
怦!
两块地砖突然被什么东西顶飞出来,露出了两个黑漆漆的洞口,一前一后两只白森森的人骨手掌伸了出来,各自一把抓住了地上的两个脚踝。
一个是孟夜长的脚踝,一个是何无计的脚踝。
两道决绝的刀光顿时一滞。
孟夜长觉得脚上的那只骨爪像一圈铁环一样,将自己拉在原地动弹不得,险些就要摔个狗抢屎。
他毫不犹豫,立即调转刀头,一刀朝着地上的骨爪劈下。
呛的一声,横刀砍在白骨手腕上,用力过猛之下,震的孟夜长双臂发麻。
幸好这锤地一刀还是将白骨爪砍断开来,五根指骨还牢牢的嵌在孟夜长脚踝上。
在老庙祝身后发动突袭的何无计眉头一皱,被抓住的那只脚发力踢出。轰地一下,一具骷髅挂在他脚上,连同大片的泥土、砖块被从地底下扯了出来。
何无计随即将腿猛的压下,在地上奋力一踩,顿时将这具骷髅的手掌和手臂踩得粉碎,大片骨沫从他脚下飞溅了出来。
腿上得到自由,何无计立刻再次挥刀,一刀抽向老庙祝腰间。
刚才牙犬队员是想抓活个活口审问,攻击的虽然是要害,但都不足以立刻致命,此时一击不中,还跳出了两只能攻击人的骷髅,何无计立刻知道眼前的敌人非同小可,手上再不容情,这一刀要是劈中,立刻就能将老庙祝斩成两截。
老庙祝刚刚侧过身,立足未稳,而且是背对着何无计,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眼看这刀是避不过去了。
他也没避。
地上被何无计踩碎了一条手臂的骷髅突然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