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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这娃属猪的吧

    听到响动,咬着根骨头的孟老嗨从酒池肉林中艰难的抬起头来,一看到孟夜长,显然是脑子卡住了,愣了好一会儿,才丢了怀里抱着的羊头,高声嚎哭起来。

    “我的儿啊,你的魂魄回来了!快坐下,爷爷给你倒碗酒,喝了再上路哇!”

    孟夜长目瞪口呆。

    “怎么会这样……孙子要砍头,爷爷在家庆祝……怪不得孟老弟刚才不怎么情愿进门,这一家人想必感情生疏得很!”吴当风心思电转,打了个哈哈,三两句说了下孟夜长已经含冤昭雪,立即告辞,也报喜酒也不喝了。

    “孙子诶……”孟老嗨顾不得去送吴当风,老泪纵横,扔了手里的酒碗和羊大骨,泪眼婆娑的就要上来抱孟夜长。

    如果不是有刚才那一幕打底,孟夜长肯定就要跟他抱头痛哭了。

    “老孟你少来!”此时的孟夜长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觉得被占了便宜,毫不理会孟老嗨的热情,大步走到火堆前坐下,“我被抓走这几天,你在家里都是怎么过的啊?”

    “当然是日日夜夜以泪洗面,想办法怎么救你了。”

    孟老嗨赶忙上前,把火上架着的烤羊取下来,用刀子割下一条最肥厚的羊腿,讨好的放在孟夜长身前,贴心的示意他凉一点再吃。

    孟夜长小心的捏起羊腿,从上面扯下一块肉,塞进嘴里忿忿的大嚼:“我被抓走了,你过得挺好啊。这只羊得花不少钱吧,老孟你不过日子了吗?”

    “孙子都没了,还过什么日子哟。”孟老嗨昏黄的老眼又泛出泪花,看样子是还想捶胸顿足一番,这让孟夜长有气都没地方撒。

    老家伙事情虽然办得不地道,但态度太端正了,想跟他算账都不太好意思。

    恨恨的吞下两口肉,孟夜长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小妹呢?怎么没出来,不在家吗?”

    孟家小妹孟想想一向胸无大志,唯一的爱好就是吃,今天老爷子在院子里烤全羊,想想没理由不蹲在羊肉边守着,按常理推断,根本不可能还有这么完好无损的羊腿留下来。

    孟老嗨本来还在絮絮叨叨的感谢各路神仙,一听这个,瞬间脸色大变,跳起来就往门外跑:“坏了,我给忘了!”

    “什么忘了?”孟夜长莫名其妙的望着孟老嗨背影,老头子这一刻展现出了老兵的矫健身手,一溜烟翻上了孟夜长骑回来的马,打马就出了门,只留下一道声音传来:

    “想想我过继给军中的老伙计了,让他带着想想浪迹江湖。我现在去把想想要回来!”

    什么!

    孟夜长丢了手里的羊腿,爬起来就往外追。自己家的妹妹,怎么突然要过继给外人,老头子这是失心疯了吗?

    跑了两步,孟夜长忽的刹住了脚步,诧异的望着院子里的老梨树。

    在皲裂的树干旁边,放着一把厚背鬼头大刀,旁边还摆着磨刀石和一碗水,刀身虽然被磨得锃亮,依然可见还有些斑驳的锈迹。

    这是老头子从军中退伍时带回来的兵刃,已经锁在柜子里几十年了,平时从来不拿出来,说见过血的兵器不吉利,免得血光冲撞了家里的两个孩子,孟夜长要过好几次,想拿出来耍耍,老爷子从来不肯答应。

    烤羊、磨刀、送走想想……孟夜长瞬间心有所悟。

    老爷子这是打算去劫法场救孙子啊!

    所以才会把想想托付给信得过的老友,才会把封了几十年的兵器重新拿出来,才会一个人在家里喝酒吃肉。

    他不是在祭奠孟夜长,而是在给自己壮行,酒肉下肚,就要提刀出门见血,一去不回了。

    孟夜长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他转身又坐了下来,拿起爷爷烤的羊腿,慢慢塞进嘴里。

    老头子的手艺还是可以的。

    只是记性不大好了,看来有必要买个更漏回来。

    行刑时间是午时,要是现在才出门去劫法场,到了就只能收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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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时候,孟老嗨抱着想想回来了,小女孩被他紧紧的搂在怀里,跟怕她再丢了似的,一张胡子拉碴的老嘴不停的亲着她的脸蛋。孟家小妹看起来是困了,两只爪子跟猫一样抱住脸,免得被爷爷的胡子扎得疼,一动不动的任由爷爷折腾。

    进了院子,被爷爷小心翼翼的从马上放下来,孟想想一眼就看到了孟夜长,马上就没了瞌睡,举着小胖胳膊,迈着两条小短腿就奔了过来,一把抱住孟夜长大腿,奶声奶气的叫道:“哥!”

    这一声叫得孟夜长心里直打颤,来自本主记忆里的亲情立刻涌上大脑,这么可爱的小妹,自己被投入大牢险些丧命的这几天里,想必也让她担心坏了吧,我真不是一个合格的兄长啊……孟夜长忍不住弯腰去抱自己乖巧的小妹,用热情的相拥来表达自己的歉意。

    一抱抱了个空。

    孟小妹就给了哥哥不到一秒钟的亲情,然后转身扑向一旁的烤肉,举着双手用跟抱孟夜长同样的姿势搂上去:“羊!”

    谢谢你抽空敷衍我……孟夜长刚酝酿上来的情绪瞬间被打得稀烂,一把抓住孟想想后颈提了起来。

    吃肉归吃肉,但是不能跟爷爷一样搂着吃,太不雅观了,孟老嗨带了一个坏头。

    “羊羊羊!”孟想想在空中手舞足蹈,眼睛里只有那一片吱吱冒油的烤肉。

    孟夜长从烤羊上扯下一块软嫩的肋条,塞给小妹,孟想想立刻不叫了,嘴巴要用力撕扯,没空。

    孟夜长没把她放下来,而是把她拎到自己跟前,让她跟自己脸对脸。孟小妹有肉便是娘,完全不介意自己被拎在空中,两只脚欢快的互相搓搓搓,以示吃得满意。

    “想想,你想不想我?”孟夜长决定唤醒小妹心中的亲情,不能有肉吃就忘了哥,基础教育还是要做好。

    “嗯嗯。”孟小妹抱着羊肉不撒手,边吃边连连点头。

    “哥差点被五马分尸,你差点就见不到我了。”

    “嗯嗯。”

    “你知道五马分尸是什么吗?”

    “嗯嗯。”

    “……我们家谁是大笨蛋?是孟想想对不对?”

    “嗯嗯。”

    算了,就这样吧……孟夜长决定放弃。

    孟老嗨笑呵呵的走过来,拍打一下孟夜长的手背,让他把小妹放下来,随后从厨房里拖出来椅子和碗碟,在院子里摆好了,招呼两个人坐下:“来来来,今天小孟逃出生天,着实要好好的庆祝一下,这只羊就当是接风宴了。小孟,今天准你喝酒。”

    孟想想有了吃的就成了个木娃娃,把她摆成什么样就保持什么样,除了嘴动哪里都不动,孟夜长只得把她抱上椅子,让她坐好,再给她系上一条围裙,免得把衣服都滴上油。在整个过程中,孟想想的进食都没有丝毫停顿。

    这娃属猪的吧……小妹的专注程度令孟夜长叹为观止。

    坐下来之后孟老嗨就开始问孙子脱罪的过程,吴当风只说了御马案已经翻案,话从金吾卫这样的官家人嘴里说出来,断然不会有假,老头子狂喜之余,也忍不住好奇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昨天衙役还敲锣打鼓的贴告示,说今天御马案人犯要行刑,号召街坊都去围观,以见识律法之无情,怎么今天孙子就好端端的回来了呢,还大摇大摆,有顶盔贯甲的金吾卫亲自护送,似乎还听到那个金吾卫唱报喜文了。

    来了……孟夜长精神一振,不管是谁,做了件了不得的事情之后,都是希望能找人吹嘘一下的,路上孟夜长就在盘算,怎么把“小孟哥智破御马案”的故事讲给爷爷和小妹听,除了过嘴瘾之外还能提高自己的家庭地位。现在孟老嗨主动递上话柄,焉有不接之理。

    “很多年以后,高不攀躺在弥留的病床上,准会想起监狱牢头带他去拜见一位天才少年的那个遥远的早上。话说高不攀是稷下书院的讲书,生得七窍玲珑,智慧无双,但仍然拿御马案毫无头绪……”

    孟夜长一手端酒,一手抓肉,口沫横飞,一番添油加醋、添枝加叶之下,把破解御马案的过程讲得神乎其神,低调而又不失全面的渲染了他的智计绝伦,料事如神,在危急关头指导侦破了堪称悬案的御马案,获得了当今刑部尚书、稷下书院讲书、捉刀人众神探、金吾卫各将军以及养马监一干守院老伯乐的交口称赞。

    “……御马牵回养马监之后,张大人亲口判案,消了我们身上的罪名,养马监和金吾卫为了表示对我的钦佩,一个借了匹良驹让我代步,一个非要亲自护送我回家,我再三推辞,也不得不受啊。”孟夜长灌下一大口酒,得意的一甩头,可惜没有胡子,不然像高不攀那样摸两下,气场能再添两分。

    孟老嗨听完了,狐疑的看着他。

    “老孟,你非但不鼓掌,还这么看着我,你什么意思,怀疑我吗?”

    孟老嗨连连摇头:“没有没有,你被放回来就说明没说谎了,爷爷只是对一个地方有些好奇啊。”

    “哦,哪里好奇?”孟夜长来了精神,有答辩更能显得他的描述无可辩驳,反正案子是他破的,根本不怕被质疑,“但说无妨。”

    “我就觉得,你们被关在牢里十来天,你要发现了案子的疑点,为什么不早点讲出来,非等到要砍头了才说?”

    “……”

    “……”

    “爷爷,换个话题吧。”